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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詩意沒回答,因為她看見有人躍上了車,一抬頭,恰好與程亦川四目相對。少年大步跑回來,呼吸還有些急促,嘴唇微微開闔著,一動不動站在車門處,面色通紅。“程亦川。”她遲疑著叫他一聲,可還未說出下文,又見他咬著牙跳下了車。車窗外,那人飛快地跑遠了。那一天的訓練,程亦川缺席了。所有人都在雪場上練專項,只有他躲在更衣室裡,滑雪服也沒換,只一言不發坐在角落。好半天過去,他從櫃子裡拿出手機,開啟了瀏覽器。搜尋“宋詩意”三個字,鋪天蓋地都是她的資訊。可嚴格說來,那些都是她曾經的榮耀,統統停留在兩年前。時間是無情利刃,一刀斬斷過往,昔日的光芒萬丈與如今的黯然失色,分明隔著楚河漢界。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重複著那個動作,一遍一遍開啟從前她參加的比賽影片。全國青年大賽。大眾滑雪賽事。亞洲高山滑雪競技杯。……最後是世錦賽。他看見了亞布力,看見了日本長野縣,還看見了別的熟悉的地方。原來曾經的她也和他一樣,從小規模賽事開始比。原來她早已去過他去到的那些地方,也曾和他一樣初露鋒芒。鏡頭裡的宋詩意比如今要青澀許多,不變的是那頭馬尾,乾淨利落,在腦後搖曳生姿。她也曾身披紅裝,在鏡頭前笑得像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那樣的速度令他屏息,他聽見現場的觀眾都在吶喊,而她衝出終點,笑容燦爛地振臂歡呼。現場太過嘈雜,他只能重複迴圈了好多遍這個細節,才從她的嘴型隱約分辨出,她是在叫:“萬歲!”那是二十一歲的宋詩意,與今日的他差不多年紀,一樣的年少輕狂,一樣的不可一世。他驀地笑了,為她那句萬歲,也為她自己當初都沒做到,如今卻拿年輕氣盛這個罪名來過分苛責他。可那笑意只停留了須臾。程亦川靠在冷冰冰的儲物櫃上,側頭看窗外,隊友們正一遍一遍從巍峨雪山上滑下來。可那其中並沒有她。他進隊太晚,再也沒能見過影片上那樣肆意的宋詩意。那個她被時間的手撥下了暫停鍵,就此停在兩年前,再也沒能繼續往前走。留下來的這一個,是被傷病纏身的,無能為力的,明明不甘心卻還要忍受奚落與冷眼,在教練的好意下安心養老的。程亦川用力揉了揉眼眶,雙手握拳抵在櫃門上。他不是有意的。腦中一遍遍迴響起他無數次的質問:“為什麼不加速?”那時候,他是如何理直氣壯地對她表達出恨鐵不成鋼的心理,他以為她是養傷兩年、疏於訓練,又或是曾受過傷、留下了什麼心理陰影,所以才難以提速、成績平平。他一心只想著讓她爭口氣,叫羅雪等人看看她的厲害,卻從未想過其他。程亦川的心臟像是被一隻隱形的手牢牢抓緊,五指越收越攏,叫他喘不過氣。是他蠢得過分了。如果能加速,她又怎麼會不加?他每一次的詢問,她都是作何感受?他像個傻子一樣一遍一遍戳著她的傷口,時刻提醒她的有傷在身、無能為力。……面對丁俊亞時尚能嘴硬地辯駁,可此刻坐在空無一人的更衣室裡,程亦川才挫敗地咬緊牙關。是他錯了。他真的錯了。丁俊亞回到車裡,宋詩意問:“他人呢?”丁俊亞冷著臉:“你問誰?”“還能問誰,程亦川啊。”“不知道。”“你跟他說什麼了?他怎麼跳上車才幾秒鐘,話也沒說就跑了?”“你問我,我問誰。”“……”宋詩意看他冷著臉,自覺愧疚,也沒敢多問。今天的事是她出格了,叫丁俊亞擔心了。隊員們中午就在亞布力的餐廳吃飯,休息後,下午接著練。宋詩意腳踝腫著,丁俊亞囑咐司機將她先送回基地。“我一會兒給孫教打電話。”他淡淡地說。宋詩意霍地抬頭:“師哥,我這腳現如今也好端端的,沒什麼大礙。給孫教打電話……就不必了吧?”“我是管不了你的,從師哥到教練,也沒見你真聽過我一句話。既然我管不了,那就讓孫教來。”“他老人家最近忙省運動會,你就別給他添亂了。”“我給他添亂?宋詩意,你說這話都不心虛嗎?”虛。可她更心虛的是如何面對孫健平。讓他知道,她可算是別想清淨了。老頭子一準兒氣得跳腳,指著鼻子把她罵個狗血淋頭。丁俊亞都要抬腳走了,衣袖忽的被人拉住,腳下一頓。回頭,宋詩意可憐巴巴地望著他:“師哥,孫教他高血壓,最近又忙得滿頭包。就算是為了他的身體著想,等他忙過這周,下週你再告訴他吧。”明知她是在演戲,可丁俊亞就是拿她沒轍。她這樣眼巴巴望著他,滿眼都是哀求。他咬牙告誡自己別心軟,可那隻拉住衣袖的手晃啊晃,晃得他頭暈。“你自己說的,最遲下週一,我會原原本本把你今天干的好事告訴他。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宋詩意點頭,在他下車那一瞬,撲哧一聲笑出來。她這師哥,多少年了還這麼單純。下週一?下週一她已經回北京了,孫健平就是氣得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