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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滄的右手中出現了一枚亮晶晶的圓石,他安靜地跟在沐野身後,看著人慢慢向前走。沐野像是在給藍鯨先生講原來的事,又彷彿只是在念一個白日裡無端生出的夢。他轉過石壁拐角,繼續向前,一路走到一顆年輕的落葉松下面。“這裡是族長住的地方,”沐野看向樹下,“他的兒子小蒙特和我年齡一樣大,小時候我們經常在一起玩,很多動物喜歡來找我,但是最後,小蒙特才是年輕一代裡第一個馴養伴生獸的人。”“他的伴生獸是一隻一人高的黑熊,看起來特別兇,但其實老是愛偷吃蜂蜜和牛奶。有一次小蒙特半夜跑來找我,把我拉去給黑熊治病,我安撫了它好久,”白滄站在沐野身後,看不見男孩臉上的表情,但從對方的聲音裡,他能聽出一點懷念的意味:“好不容易等它平靜下來,我才知道它因為想去洛林大叔的麵包坊裡偷吃,被洛林大叔的奶牛一腳踢在了臉上,又疼又委屈,一直在哼唧。”他們一路走,沐野就一個人慢慢地說,他說了很多很多和自己有關或者無關的事,也沒有回頭來看藍鯨先生有沒有在聽。白滄在他身後很認真地聽著,一句話都沒有漏下。他手裡的圓石換過了好幾枚,每一枚裡面都滿滿當當地存著沐野說過的話。最後,他們走到了一條蜿蜒的溪流旁邊。沐野站在溪邊不遠處的草地上,低頭仔細地沿著什麼東西走了一整圈。他用腳掌丈量出了一個範圍來。“這裡,”他抬頭朝小溪對面的樹林望去,聲音輕快起來,“是我住的地方。”“這是客廳,這是書房。”沐野低下頭來在地面上一次一次走著閉合的線路。“還有這,這是我的床。”“我離開的時候,把能帶走的東西都裝進行李裡面了,可還是有很多東西覺得捨不得。”“我一開始就想好了,等我找到了我的伴生獸,就可以把它帶回來,像其他族人和伴生獸那樣,一起在這裡生活。”沐野聲音裡的輕快終於掩飾不住,零散斑駁著剝落下來,被腳印黏在黑乎乎的地面上。“我回來了,也有了我的藍鯨。”後面的話,他沒能說下去。白滄站在男孩身邊,安靜地陪伴著他。沐野突然又往旁邊走了走,然後伸出手,從樹旁的矮叢裡摘了一枚東西出來。白滄跟過去,發現他手心裡躺著的是一枚玫果,就是當初他們在海邊,男孩請他吃的清甜果實。沐野把矮叢中嫩紅色的果實一顆一顆地摘下來,後來手裡放不下了,就暫時存進星滿裡。他動作不停地摘了很久,面前矮叢中的鮮豔果實卻像是完全摘不完一樣,仍然累累地壓在枝頭。他抬頭看了看面前的果實,又垂眼看看髒兮兮的手掌和鮮豔的玫果,慢慢地停下了動作。“玫果一年能結四次果實,每次的數量都不多,因為味道好,大家都很喜歡。山林裡的幾株玫果叢,每一株都有族人守著,一等玫果成熟,就有人依次來採摘。”沐野的聲音還算平穩,語速卻逐漸慢了下來。“臨走前我帶走的那些玫果,還是攢了很久才積累下來的。”“原來的時候,枝頭上從來不會積累這麼多的玫果,早就,早就該有人把它們摘走了……”飽滿又鮮嫩的果實從沐野手心裡滾落,男孩清瘦的背脊不堪重負地彎折下來,他像是站都站不住,只能緩慢地彎腰蹲下來,任由嫩紅色的果實在他身邊灑落一地。現在,再也不用忙著把這些果實依次平分給別人了。沐野哭了很久,從沉默到嚎啕再到失聲,他很難過,又很茫然,胸口空落落的,灌進了冰涼的風。他弄丟了回家的路,過去的十八年像是被剛剛被剪斷線繩的風箏,看還是能看得到,卻始終要提心吊膽地擔心著下一秒的徹底消失。沐野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記憶沒有差錯,每一寸花葉草木也沒有差錯,差別只在人的痕跡,所有痕跡都不見了,就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他想不明白,到底會是什麼樣的原因,才會造成現在這般殘忍的模樣。沐野哭完之後,連眼角都是紅透了的,白滄用清水仔細幫他洗過臉,讓好不容易發洩完的男孩能更舒服一點。矮叢裡所有的果實都被白滄用水套包裹著採摘了下來,一股腦全部存進了星野裡,連滾落在沐野腳邊的那些都沒落下。記下沐野所說那些話的圓石被放在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罐裡,穩穩當當地封存起來,放進星滿裡。“你的故事很安全,它不會丟。”這些話白滄對沐野說了兩遍,一次是在他哭的時候,一次是在他平靜下來之後,“就算所有東西都不見了,也還有我,我幫你記著。”沐野看起來還是很難過,但幸好,他能把難過表現出來,而不是倒灌進心田裡,催生苦澀的芽。他們來到了溪水對面的森林裡,溪流上沒有橋,沐野是被鯨魚抱著渡過去的,他對溪水這邊的每一棵樹也都很熟悉。沐野情緒稍稍恢復了一些,就能慢慢和藍鯨先生正常地說些話。白滄問他問題,他也能回答。白滄一開始就注意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