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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海州分司衙門在板浦鎮也算是成了一景,許多人竟排隊排到了門外。而鄒運判和鳳笙二人出面與地方官府商談,又從鎮上另闢了幾地,用以建設鹽場的倉房。除了鳳笙他們設立的曬鹽場,現如今另外三處鹽場也正在改建之中,一切都是欣欣向榮,往好的方向發展,就像從石板路縫隙中開出的花兒,正昭示著自己的勃勃生機。可有陽光的地方,自然也會有陰影,雖然淮北出鹽量少,和淮南相比,一個澇死,一個旱死。可旱歸旱,現在各處大變動,丟了飯碗的又何止一人,這些小胥吏們是無法反抗直屬分司的命令,也不敢違背欽差,可不代表他們沒靠山。平時沒少孝敬,出事了自然要找靠山,就這麼一個找一個,越找越上層,坐的住的人越來越少了。自然是要先找罪魁禍首範晉川的,可範晉川也說了,朝廷急待改革鹽政,此乃重中之重,可茲事體大,不敢隨意妄動,只能先擇一地試之。難道這有錯嗎?這沒有錯,可動了別人的錢袋子就有錯!各種巧立名目的振振有詞和胡攪蠻纏紛沓而至,而範晉川愣頭驢的脾氣也體現出來了。無論你巧舌如簧,我只管抱著自己的理,一概不聽就是。彈劾他的奏疏和摺子滿天飛,朝堂上每日都有關於兩淮鹽政的事要議,議來議去無外乎範晉川膽大至極、胡作非為。可建平帝既然打算去動兩淮鹽政,肯定不是隨便幾句話能左右的。他對範晉川的辦事方法也十分滿意,戒驕戒躁,腳踏實地,知道選了淮北做突破點。若是一上來就動淮南,恐怕朝堂上現在不會是這種不溫不火的情形,那時恐怕建平帝也不一定能抗住壓力。既然是試,那就先試著吧。建平帝如是說,那麼也就只能這樣了。位於揚州城郊,有一處佔地面積十分寬廣的園子,名叫江園。只要是揚州當地人,都知曉這江園是江家的園子。而這江家,又是十大鹽商之首。鹽商分類極為繁雜,有場商、壩商、運商、散商、窩商,總商等,其中總商權利最大,每年開綱滾總由總商帶頭彙集,朝廷鹽課由其催繳,一切公私浮費和攤補都由其攤派,有半官半商之身。而江家更是世襲的總商,和朝廷官府來往密切。江家的靠山不是某個官,某股勢力,而是當今聖上。早在江家數代之前,江家的家主便有‘以布衣結交天子’的名頭,自那以後每次天子下江南,多數為江家接駕。更不用說朝廷但凡有事,江家都積極為朝廷籌措賑災銀與軍費等,江家歷代家主都有朝廷加封的官銜在身,可謂榮耀至極。可凡事有好必有壞,有盛必有衰,這不就來了。江富早有預感,這幾年兩淮鹽政的事一茬接一茬,遲早要出事,真正等建平帝動手,他反而平靜了。也因此之前範晉川初到鹽運司衙門時,別的鹽商都焦慮至極,唯獨他從容不迫。可偏偏就在別人都在坐觀淮北鹽時,他反而著急了。因為沒有人比他更瞭解,江家總商的位置是基於在什麼之上。江家每年不用運賣鹽,只憑這總商的位置,就能富得流油,皆因他總管催課及浮費和攤補等務。如若淮北新政推行順利,涉及到淮南,那江家這個總商總誰呢?為此,他專門招了手下所有鹽商前來江園議事。江園中,位於某處池塘一側的花廳,其間傢俱一應都是一寸一金的上等紫檀木,擺設也是極盡奢華之能事,卻又不失低調大氣。首位坐著江富,其下左右各五座,共計十座。這十個座已經多年不變了,就這麼十個人,不管兩淮一帶鹽商幾何,無外乎都是依附著在座十人的勢力。在座十人,誰不是跺跺腳揚州就要抖三抖的存在。不過今日這場議事,開端卻是以抨擊黃金福為開端。不同於那些小商,黃金福的行舉再低調還是惹眼,這不就讓江富知道黃金福和淮北眉來眼去的事。對此,黃金福開始是矢口否認,再是推給下面人,眼見江富今兒似乎就要拿他殺雞儆猴,他也破罐子破摔了。反正都知道他黃金福是個死皮賴臉的,他也不在乎什麼臉面。“那照江大爺的意思,送到手上的銀子,我們都不賺了?不賺銀子,從哪兒弄銀子去給您繳攤下來的浮費和攤補?”江富比黃金福要年長十來歲,今年還不過五十,怎麼都到不了讓人叫大爺的地步。不過此大爺非彼大爺,乃是尊稱。歷來江家家主,都被下面的鹽商叫大爺,下面的都是爺,最上面那個自然就是大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