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頁(第1/2 頁)
它努力將眼睜開, 微微抬頭,打量著眼前這位已有白髮,面板幹皺的宛如千年老樹皮的老人。他一雙眼睛矍鑠有神,溫柔又憐惜地盯著它。它吐出粉嫩的舌頭, 在空氣裡捲了卷,“嗷嗷”叫了兩聲。老蘇被這小傢伙萌得一顆心幾乎變成水。這一窩小崽子裡只存活了特工一隻,在生完特工第二天,母犬也夭折了。老蘇擔起了母犬的職責,給它餵奶,晚上怕它凍著,將它抱進被窩。狗崽子成長很快,一天比一天結實。三個月,已經像四個月的犬。吉林邊境有很多偷獵者,特工繼承了父母的勇猛,變成了這片森林的王。偷獵者聽見它的犬吠,會頓時嚇破膽。有它在,極少有偷獵者敢踏入這片土地。夏季。老蘇的家人打來電話,催他回老家,安享晚年,不必在邊境這樣辛苦。他經不住家裡人的軟磨硬泡,索性收拾行李,準備回老家。吉林邊境離香山隔著十萬八千里,坐飛機到z市也要四個小時,路途遙遠,他想帶著特工一走。家裡人給他打了機票錢,家人得知他要給特工買張機票,一眾反對,表示不支援。老蘇為了省錢,最後決定帶特工乘汽車回香山。長途辛苦,但好歹省錢。回去的路程漫長而辛苦,汽車司機不讓特工上車,只讓它待在連光也看不見的儲物箱裡,每隔兩個小時它才能下車透氣。約摸半個月後,終於抵達香山。這裡也有山,有水,也有原始森林,但始終與吉林邊境的森林不一樣。這裡四季如春,天藍水綠,冬天也不需要烤火爐。老蘇家裡很多人,有兒有女,一家人吃飯時能坐兩桌。以前在邊境,老蘇總會讓它一起上桌吃飯,可到了香山,它彷彿變成外狗,一上桌便被蘇老二拿棍子趕下桌。它只能在桌下撿一點骨頭。老蘇趁家裡人不注意,偷偷挑一塊肥肉,放進嘴裡抿乾淨油鹽,吐在手上,攤手遞給桌下的特工。被蘇老二發現,皺著眉教育老蘇:“爸,你多大人了,怎麼還跟樂樂似的,在吃飯的時候偷偷給狗喂東西呢?”樂樂是蘇老二的小兒子,老蘇的孫子。老蘇一聽,不樂意了,回懟道:“特工也是我孫子,許你們吃好喝好,不許我給特工吃好喝好?”蘇老二呵呵一聲:“爸,我看你是在邊境呆傻了。”老蘇置若罔聞,更加明目張膽的給特工喂肉吃。為了躲避家人,老蘇會一大早就帶特工出門,帶著特工去找劉老頭打長牌,或帶特工上山溜達。劉老頭是個喜歡喝酒的老頭,時常爛醉,身上總是充斥著酒精的味道,特工不太喜歡劉老頭身上的味道,但老蘇喜歡和他扎堆,久而久之,它便也喜歡劉老頭了。老蘇總摸著它頭說:不要對老劉頭那麼兇,畢竟他總是惦記給你留骨頭。經常有遊客上山打獵,因為山上有狼,老蘇也經常帶著它上山,保護遊客。它上山救過一個姓肖的商人,幫那位肖先生嚇走了野狼。那次之後,特工就多了一個“鎮山犬”的名號,村裡嚇唬小孩的語句從“不聽話把你丟去喂狼”變成了“不聽話把你丟去喂特工”。老蘇經常帶特工上山,它特別喜歡和老蘇上山看螢火。它追著螢火在前面奔跑,老人家在後面慢吞吞地追,“慢點、慢點……”它會停下來,利用雙腿站立,再用一雙前爪去撲螢火蟲,彷彿真能抓到似的。這些螢火就像移動的星河,非常美。老蘇說,人死了之後就會變成螢火,他以後死了,也會變成螢火,然後飛到天上去,會變成一顆星星。老蘇累了,坐在一塊石頭上。它跑過去,將嘴筒子搭在老蘇雙腿上,半眯著眼睛去看遠處不斷變化的螢光。劉老頭總說,不知道幸福是什麼,所以喝酒。可它卻覺得,幸福就是和老蘇在一起。劉老頭能天天和老蘇在一起打長牌,為什麼會覺得不幸福呢?它很費解。老蘇撫摸著它的頭,望著遠處熒光,忽然發出感慨:“特工啊,爺爺應該還能陪你走完這一生。”一生?一生是多久呢?能讓爺爺陪著走完這一生,真幸福啊。它應該是世上最幸福的狗子。……可老蘇明明說過要陪它走完這一生的,可為什麼會賣了它呢?它是條公狗,老蘇從小教它,要有公犬的擔當,不能哭,不能哭。它被關在籠子裡,不能哭,只能瘋狂地去撞鐵門,甚至拿牙去咬。鐵門被焊得很死,即便它嘴裡滲出血,撞得頭破血流,也沒能開啟這個鐵籠。它聽見車內的人說:“臥槽,你說這狗值多少錢?”“十萬。肖先生用十萬買了它!你也知道的,肖先生看上的狗,以後身價還能翻兩翻。”“有錢人真他媽任性啊。欸……你去看看,那狗是不是還在撞鐵籠。”過了一會,有人拉開後車門,看見鐵籠裡頭破血流,滿嘴鮮血的它,嚇了一跳:“這狗瘋了!”鐵籠內,那條成年黑背身軀如虎彪悍,齜著滿口血牙,用最憤怒的眼神注視著鐵籠之外的人。特工從未有過如此慾望,它想變成山上的野狼,咬斷外面所有人的脖頸。——在澳門的無數個日夜,它像條喪家犬,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