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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牛估不出這買一套書得多少錢,所以只好多給林清帶上一些,窮家富路,總是不錯的。說不肉疼,那是假的。那可是整整十兩銀子啊!趕牛車風裡來雨裡去大半年才能賺下這麼多錢啊!可是林三牛隻要一想到荀夫子臉上的篤定,對林清的讚許和不能讀書的痛心,林三牛就只剩一個信念了——讀書!就是砸鍋賣鐵,也要供娃讀書!林清自然知道這拿出十兩銀子是有多不容易,這不是單單十兩銀子的事情,這是一個開始,這是一個專案的前期投入,後面只要一路讀下去,需要的銀子何止十兩?“爹,要不咱還是別讀了?”林清試探著說到,想要打消林三牛這個想法。林清看著林三牛不過三十有二,鬢髮裡已經有了幾根白髮了,常年風吹日曬面板黝黑又帶著皺紋,手掌因為幹農活而變得關節粗大,一年到頭只幾身衣服替換。就算是現在日子稍微比之前好過了,有什麼好吃好穿的林三牛毫無意義,狗屁不通!這樣的學生也叫聰慧不凡?我真是大失所望!荀子才,你是不是真的老朽到不知所謂了?走吧走吧,不要打擾我溫書了!墨書,送客!”陳秀才翻看了荀夫子帶來的林清的文章,一邊看一邊在那邊貶的一文不值。荀夫子一個氣不過,直接道“你這個年紀寫的文章,指不定還不如這孩子呢!”陳秀才立即就翻起了臉,手指就差點戳到荀夫子的臉上了,將師徒兩人都狠狠地羞辱了一番!隨著“嘭”地一聲陳家的大門被關了上去,荀夫子一個踉蹌差點摔了一跤。“夫子,您沒事吧?”林清有些擔憂地攙扶起荀夫子,怎麼也沒想到明明是荀夫子帶著他來拜師,結果卻被陳秀才一頓羞辱,還連人帶東西地趕了出來。荀夫子沒讓林清繼續攙扶他,蹲下身子將散在地上的十幾張紙一張張給撿了起來,彈掉上面的灰塵後才站了起來。 何以報德?荀夫子的臉色有些難看,拿著文章的手也微微有些顫抖,過了半晌才將這些紙疊好收入懷中,長嘆一聲對林清道:“走吧。”林清的心情也有些凝重,不明白為什麼這個陳秀才對荀夫子的敵意如此之重,而荀夫子還偏偏去找上他。很快,走在前面的荀夫子就給林清解惑了:“我們兩個都是天佑八年去考的童生,當時他檢查考籃的時候發現帶的毛筆有裂紋,我手中正好有一支備用的毛筆,遂借與他了。那年我僥倖過了縣試,而他卻是名落孫山。後來我屢試不中,他卻一路高歌猛進,直接過了府試,院試,成了秀才。至此之後,我兩就少有來往。原以為畢竟有這借筆之宜在,誰知卻都不如陌生人。哎——”當年荀有志二十六,陳秀才陳萍一十九,荀有志一朝過了縣試成了童生,也是受到了很多同科考生的羨慕,當時陳秀才看著荀有志被眾星捧月的樣子,心中簡直就是妒火中燒,甚至想著自己好端端的筆為什麼會出現裂痕,為什麼這個時候荀有志正好就有一隻備用筆,這支筆是不是有問題?各種念頭逐一從陳萍腦海中閃過,雖然理智明明告訴他,答題時所用的毛筆一點問題都沒有,若說唯一的問題只不過是一支新筆,用的不夠順手而已。可是這世上往往有些人,明明是自己的原因沒有做好事情,卻千方百計得為自己找藉口,將自己失敗的理由怪罪在別人身上。後來陳萍接連過了縣試和府試,成為了秀才之後,多少當年的同窗,認識的不認識的紛紛過來祝賀拜訪,卻只有荀有志從來沒有露過面,心中不由更加覺得當年的事情有鬼,否則他怎麼會不敢出現?等陳萍考上秀才的時候也已經三十又五了,之後又幾次參加鄉試,卻都無功而返。心中多少次曾經暗暗懊悔,如果當初自己那支筆完好無損,說不定當時就一飛沖天,直接過了鄉試,成為了舉人呢?幾次三年一次的鄉試都沒考過,又費銀子又費精力之後,陳萍也漸漸接受了他不能更進一步的現實,卻把這個罪責全都歸到了荀有志身上。荀夫子可能想破腦袋都不會想明白,明明他以為的是當初自己幫了陳萍,反過來卻被他暗暗記恨於心這麼多年;明明他只是覺得自己年長於陳萍,還沒他混的好,比較愛面子而沒去恭賀,卻成了他心裡有鬼的鐵證。故而今天荀夫子帶著林清上門求教,想看著兩人故交的份上讓他收下林清,指點一番學問,卻變成了一種羞辱,讓他在自己的學生面前顏面掃地,心中的抑鬱可想而知。林清聽完了荀夫子簡短的敘述,沉默了一陣後,突然提出了一個問題:“夫子,您說如果有一個人突然碰上了一個天大的麻煩,有兩個人現在可以幫他。一個是他曾經幫助過的人,給了對方很大的恩惠;另一個人是幫助他的人,曾經在他困難之時伸出過援手。您說,您會找誰幫忙?”荀有志自然聽出了林清此刻將這番話中的意有所指,靜靜地看著小徒兒,想聽他繼續說下去,遂反問道:“你呢,你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