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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施肥都是用的糞肥,一般都是人體排洩物加上一些草木灰髮酵而成,味道非常的酸爽,稍微走近一點,就將人燻得昏昏作嘔。張氏收起糞桶,放到扁擔上挑起來,聽到林清的話,連忙趕他:“二狗你到這裡來幹什麼?快走快走。”林清也實在聞不慣這個味道,聽話得離菜園子遠了一些。“今日怎麼回來的這麼晚?”張氏挑著糞桶,始終和林清保持了一段距離,生怕自己身上的味道燻著林清。林清去私塾已經兩月有餘,也知道荀夫子對林清看重,經常會留他一會兒開小灶,但從沒像今天這般晚過——這太陽都落山了才回來,路上也黑,萬一有個好歹可怎麼辦?張氏正琢磨著哪天叫孩子他爹去一趟私塾給荀夫子講一下,別留堂留的太晚,卻聽林青道:“今天夫子並沒有留我講課,是我和同窗一起去了後山。我們採了山楂,還發現……”林清正準備侃侃而談今天的收穫,卻聽張氏這邊“咚”得一聲,將扁擔扔在了地上,扭頭看向林清,聲音有些發緊:“今天你是去後山玩了?”張氏怎麼不知道後山是什麼地方,小時候她也是在張家村長大的,那時候後山就是男孩子野的地方。“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你爹他,你爹他每日……”張氏的聲音有些哽咽,又有些發急,讓林清一下子愣在當場,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讓張氏這麼大的反應。此時天有些昏暗,九月的天還有些微熱,張氏頭髮有幾根黏在出汗的額頭上,身上也是臭烘烘的,略顯狼狽。這幾日張氏明顯看著又比之前清減了一些,使得眼角的細紋更加突出,一身帶著補丁的麻衣也顯得更加寬鬆。此刻她欲言又止,她只是一介農婦,說不出什麼大道理,林清又是她最疼愛的兒子,苛責的話到了嘴邊還是嚥了回去,也不忍心說出口——他也只是一個才六歲的孩子啊!林清畢竟不是真正的六歲,他瞬時間懂了張氏的未盡之意——他們整日操勞,就為了供他上學,他怎麼可以還去後山玩耍?張氏那個眼神瞬間讓林清覺得心裡沉甸甸的,肩上的壓力又一次向他襲來,手指捏緊了書袋中的人參,終是沒有拿出來。他心裡有些委屈也有些沉重,回去的路上母子兩個一路無言。進堂屋的時候,林清發現許久沒回家的林二娃居然回來了,馬上上前叫了一聲“二哥。”但是這次林二娃就像沒聽到一樣,都沒有理會林清。林二娃今年剛剛十二歲,十歲的時候被林二牛夫婦送到李家村的李木匠那邊學做木匠活。做學徒在出師之前是沒有銀子拿的,並且不僅僅是跟著學手藝,李木匠是他師傅,一些生活上的瑣事也需要弟子服其勞。所以很多時候林二娃待在李木匠那邊的時間更多。之前林二娃回來還都會給林清帶一些自己做的手工活,小玩意,堂兄弟兩人也算是兄友弟恭。但是這次回來,林清明顯感到了火藥味。等一家人都坐上桌吃飯的時候,這個火藥味就更濃了。今天的晚飯是稀得能照見人影的玉米粥,一大碗鹹菜和一盆糠菜窩窩頭,就是一些稻子脫去殼的碎屑加著一些玉米麵和青菜做成的窩窩頭,比之前的更加難以下嚥,質地非常粗糙。林二娃還沒吃幾口就叫了起來:“爺,奶,為啥咱家現在吃的這麼差了!以前不說偶爾還能吃上幾回白麵,至少這窩窩頭還是玉米麵做的,現在怎麼都是糠菜窩窩頭了?難怪我今天看我爹孃都瘦了一大圈!”劉氏作為家裡的大家長,也是這堂屋餐桌上唯一的女性,聞言也品出了林二娃話裡的味道,四兩撥千斤得答道:“咱家是不富裕,這不等著你們哥幾個出息了,到時候來孝敬爺奶嗎?”林二娃畢竟也就是個十二歲的少年,心裡哪藏得住事情:“奶別給他打馬虎眼了!要不是為了供四弟上學,家裡至於窮的都快揭不開鍋了嗎?大哥三弟和我,都沒有讀過書,憑什麼四弟就要去讀書?”林二娃此言一出,整個堂屋落針可聞。這段時間若說家裡所有人一點意見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那天若不是張氏那一跪,論真心,王氏和李氏都不想花這個銀子給林清去讀書。只是兩人說到底還是心善的,答應下來後才日漸後悔——家裡實在不寬裕,林清讀書一下子抽掉了公中四兩多銀子,林老漢和劉氏的手立馬緊了起來,以前每月吃一次肉,現在每月連個肉渣都沒看到。他們自己也就算了,關鍵是看著自家子女也跟著受苦,這哪家當爹孃的心裡舒服?只是當時既然答應了,自然也不能出爾反爾,只能暫且忍下。現在林二娃直接喊了出來,林大牛和林二牛心裡也是有些說不出的滋味。雖然林家兄弟三人都有些憨傻耿直,但是事情扯到自己家孩子身上,難免也會多些計較。林清更是如坐針氈。最近一段時間林清的全幅心神都撲在了讀書上,為了適應這個時代的繁體字,適應那些拗口的文言文,適應每日的早起奔波,很是費了一番苦工,所以對家中眾人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