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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腹中孩兒,妻子眼中同樣寫著不捨。
酈酥衣回想起前夜。
不光是前夜,還有先前每一個無比糾結的夜晚。
自從命玉霜蒐集了那些草藥後,酈酥衣便在心中一遍遍幻想著,自己心狠一些、再心狠一些。
心狠地將墮胎藥一飲而盡,永絕後患。
她一面捨不得腹中的小生命,另一面,又憎惡著他的父親。
他那頑劣、自私、不學無術、做事衝動且極不負責任的父親。
一想到要生下來他的孩子,酈酥衣便感到一陣絕望。
好在沈頃並未苛責她,更未乾預她應該做什麼。
那一襲雪衣落拓,來來回回,皆是對她的悉心照料。
長襄夫人留下了一副方子。
沈頃聰慧,對藥學也涉獵一二。
他對照著方子,仔細地抓著藥。便就在溫藥之時,忽然感覺到一陣頭暈目眩。
自從經了水牢那一夜,沈蘭蘅竟會在白日提前“醒”來。
譬如此時此刻。
男人揉了揉太陽穴,再睜眼時,身前已是那一碗熬到滾燙的熱湯。
沈蘭蘅心下微驚,趕忙將藥倒回碗中。
推門而入時,他深吸了一口氣。
日影傾瀉,照在榻上女子面容之上。
她面色依舊難看得緊,凝望而去,面上看不見多少生氣。
嗅見蘭香,少女側首。
“郎君。”
沈蘭蘅輕“嗯”了聲,端著藥碗,走上前去。
他將藥碗端得極穩。
走至床榻邊,對上那一雙溫柔的杏花眸。
她的嘴唇很白,白得叫人心疼。
“郎君,好苦。”
只咬了一下勺子,少女登即蹙眉。
“比早晨的苦。”
“我……忘記加上方糖了,”男人回過神,匆匆起身,“這便去加。”
片刻後,沈蘭蘅小心翼翼,端著藥碗再度走進屋。
推門進屋時,明白的日光在他身後落了一地。他腳上踩了些雪,緩步走進來。
他看著,身前少女垂下眼。
這一回,他生生多加了好幾塊方糖,湯藥下肚,比早晨的要甜膩上許多。但酈酥衣本就嗜甜,有方糖為伴,這碗藥很快便下了肚。
不知是不是錯覺。
喝了這一碗藥,他覺得酈酥衣的唇色依稀紅潤了些。
不等他將藥碗放下,身前忽然傳來一聲。
“郎君,手上的紗布拆了嗎?”
少女聲音清脆,沈蘭蘅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
她說的是:郎君,昨夜沈蘭蘅可有犯病,將你手上紗布拆了?
沈蘭蘅低下頭,悶聲:“他未拆。”
酈酥衣莞爾。
她抬了抬手,示意他將胳膊遞過來。
男人一雙手生得很漂亮,骨肉勻稱,骨節分明,每根手指都長得十分修長乾淨。
她靠著枕頭,將自己與對方那一雙手比了比,繼而又用細軟的手指,輕輕撫摸著“沈頃”的手掌。
虎口處被紗布覆著,依稀有老繭露出來。她用指腹摸了摸,有些厚實。
這是一個將軍的手。
是一個將軍用來執刀劍、保家衛國的手。
如此心想著,酈酥衣心中覺得萬分榮耀。
她心中熱血沸騰,揚首道:
“先前便聽聞郎君劍術無雙,卻一直未曾有幸一見。如今天色正好,郎君可否為妾身舞上一劍,讓妾身也長長見識?”
他的手雖受傷了,受傷的且是右手。
但酈酥衣也曾聽外人說起過——沈頃的左手,亦可御劍。
沈蘭蘅心中微凜,低下頭。
只見少女面容瓷白,那一雙眼亮晶晶的,期待而又崇拜地凝望向他。
他從未見過酈酥衣這樣的眼神。
自然也無法去拒絕,這樣的眼神。
短暫的猶豫片刻,男人站起身,叩了叩腰際的長劍,點頭同她道:
“好。”
074
長劍出鞘。
因是右手受傷,身前男子以左手執劍,即便所用反手,他仍將劍柄握得極穩。
這一處屋子不大,房內陳設簡陋。酈酥衣坐在榻上,看著對方將屋子正中央的小桌推至角落。
還有木椅與炭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