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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功無濟於事。廢太子在暗暗燈火下望著他蒼白的臉,不安在眼皮下骨碌的眼球,數年來嘆的氣不如今夜一夜多。他掀開被褥,一同躺入,皇帝感知到他的溫度,馬上哆嗦著向他靠來,他手將人攬在懷中,這人才終於安分下來,沉沉入眠。
方才更衣時他無可避免地看見了皇帝的身體。這人金身玉體,本應被山珍海味供養成最嬌貴的模樣,然而他所見卻非如此。這人應當是長大了的,然而那具軀體清瘦無比,皮肉裹著骨頭,還不如數年前他們共浴時被他取笑像個姑娘家的樣子來得健康。
廢太子一揮手,微風聚起,滅去搖曳的燈火。他將皇帝摟在懷中,手不自覺地摸到了那左臂。
隔著一層衣料他也能摸到那斑駁的面板。皇帝身上同樣有傷,然而僅左臂上的最為密集,疤痕雜亂,甚至有兩兩重疊,新舊不一。縱使想解釋那是遭人襲擊導致也不可能。
他目光沉下,嘴唇不悅緊抿。
待二弟醒來,他定要好好問清,這是怎麼一回事。
皇帝唯恐自己不能在火中速死被衛兵救出,因此將點火機關佈置得極多。御書房大火燒了一夜,還未撲滅時,策反的寧王率兵攻入皇城。
一夜之間局勢已定。
寧王掌控了皇宮,大怒命人加緊滅火,此時火勢將將滅去。
晨時廢太子上了街聽聞百姓議論,若無其事買好藥與乾糧,回到歇腳地。
此處不能久留,四弟搜不出皇帝屍體,定然會覺得皇帝是出逃了,恐怕馬上便要派人封城追查。
可憐二弟燒還未退便要隨他趕路。
廢太子離開一會,皇帝已醒來了,坐在床邊垂著頭。他依舊發著熱,面頰通紅,長髮凌亂,看起來憔悴不堪,眼神空洞。廢太子解釋道服藥後我們要暫且離開,我已吩咐在京中的眼線為我備好馬車,皇帝也不言不語,只是乖乖點頭。
他去煎藥時皇帝卻不安分坐著,腳步虛浮地站起來,摸索著來找他,因目盲還險些絆上一跤。廢太子勸他休息他也不回話,畢竟喉嚨燒壞了,難以正常說話。廢太子只好牽著他的手引他一塊兒走,在廚房煎藥時,皇帝還要亦步亦趨拽著衣角。
廢太子啼笑皆非。
這五年來他也關注天子動向,聞那人振朝綱,治天下,將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
那本應是他的位置,他苦學十數年,學天下之道學興民之法,就為了坐上那皇位。二弟取代了他,若說心中沒有悵然,那未免過於虛偽。
但望著那過往懶散隨性的皇弟鋒芒畢露,才華盡現,他也不無感慨。
助他出逃的心腹義憤填膺,勸他養精蓄銳,日後東山再起將那皇位奪回,而他拒絕了。這天下僅需要一個皇帝,只要能好生對待臣民,那這人是他,還是他的二弟,又有何分別?
只不過他與二弟立場相悖,縱使二弟對他有情,身份也會使他們相殺。既然註定水火不容,不如終生不再相見。
二弟坐上了皇位,往後天下是他的,天下萬千奇珍也是他的,要什麼東西要什麼人都應有盡有,見慣了,遲早會將自己這皇兄忘卻。
往後再聽聞皇帝削弱外戚,在朝中肆意妄為,他也僅是一笑而過。
二弟已然強大,雷霆手段,不再為他人所制,他不無欣慰。
然而昨夜見他一心尋死,為自己所救後又哭求自己帶他離開,如今再見這人像孩子一般粘著自己。廢太子心如明鏡,自然能明瞭他心中所想。
他一手端藥,一手牽皇帝回房,之後親手給皇帝喂藥。藥味苦而難聞,但皇帝只是一口一口地喝,並未有半點抗拒,只是手上緊緊拉著他衣角,彷彿這樣就能忍天下所有辛澀。
他不抗議,廢太子反倒是看不下去,喝完藥後往他口中塞了粒糖,又喂他吃了早膳。
馬車來到院門口,廢太子迅速收拾好行李,往他面上覆了一人皮面具,稍作修飾,好躲過城門口的盤查。
他們出逃順利,一路並未被任何人發覺。藥效所致,在馬車上皇帝又斷斷續續發起昏來,將頭枕在廢太子腿上入睡。馬車顛簸,他卻睡得沉,只是眉頭緊皺難松。
到鄰城後他們更換馬車,連著趕路兩日,未曾停下。皇帝始終昏昏沉沉,燒退了,但精神極差,半個字都難出口。
廢太子有滿腹疑問,但憐惜他這模樣只能按下不提,待二弟好轉後再問不遲。
回到自己所居山谷時正是午時,皇帝仍在沉睡,廢太子抱他下馬車,讓他暫且躺著歇息,自己則去洗浴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