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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下微微一滯,一曲終了的尾音便收的有些滯澀,彷彿有些意猶未盡,手指猶還撫在微微顫動的琴絃上,似是,想要握住什麼一樣;眼前,猶自還探索著那抹漸行漸遠的嫋嫋娜娜,不願睜開。
“你倒是好興致。”暄景郅一身素衣,用髮帶隨意綁起的髮絲隨著微風輕揚,唇邊噙著一抹笑意,盈盈的看著北豫。
像是被人戳穿了心事一般,北豫面上竟不自覺的掛上了一抹侷促,起身見過禮,喚了一句“師父”。
暄景郅望著北豫雙頰還未來及褪下的潮紅,唇角的弧度越勾越大,眼神故意蕩過方才被北豫放在一旁的琴,成功的又將北豫眼中的侷促重新勾出。一本正經的負手上前幾步,認真的盯著北豫的眼睛瞧了瞧,然後又是一臉認真的朗誦出口: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刻意的抑揚頓挫,登時便將北豫鬧了紅臉,略頓了頓,暄景郅看著北豫的眼睛又道:“陛下可是有鐘意的女子了?”
避不開暄景郅的眼神,北豫索性轉過身緊走幾步:“我可聽不明白”
“你聽不懂?唉”暄景郅仰天長嘆:“為師苦心孤詣多年,竟教出來個呆瓜?”
暄景郅臉上的笑意不加絲毫掩飾,所謂一笑萬古春,一啼萬古愁。若是叫第三人看去,定是會痴痴的再不知天地萬物為何物,可憐大周多少官宦世家出身的女子,用盡渾身解數,也見不到暄景郅對他們展露笑顏,此刻,在沒人能見到的地方,暄景郅卻笑得如春風化雨一般
暄景郅緊走幾步,伸手在北豫的身後不輕不重的一拍:“能讓我們豫兒動心的女子,得閒可要讓為師見見。”
“在梅園遇見的,只知道她叫彬蔚,連姓什麼也不知曉呢”
彬蔚!電光火石間,暄景郅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在御花園遇見的自然是出身宮中,也許,只是巧合
風蕭雨夕(上)
暄景郅是誰,歷經兩朝國君,一手拿下燕離墨,更是穩居三品之位多年後又一舉登上相位之人。是以,喜怒不形於色儼然已成了日日在面上的習慣,即便只是在這一剎那,心中蕩過萬層的驚濤駭浪,但是面上,依然還是那副四平八穩。
繞過北豫,徑自向不遠處的垂柳走去,口中依舊是那般雲淡風輕,又似是帶了些許長輩對小輩的之間的絮叨:
“若是有緣,那女子自會與你再見,彬蔚呵呵,不錯,不錯啊。”嘴上一面說著,一面伸手去折那柳樹垂下的萬千絲絛。
“你也老大不小了,何時終身大事能有著落,麟兒繞膝,為師也能稍微舒心些。”
“此乃家事,不急在這一時。”
“不急?”暄景郅回身,手中已著了十多根約有一尺多長的柳條,本還是一副閒話論天的暄景郅忽然便正色起來:
“家事?你是一國之君,何來家事國事之分?國君之子嗣乃是國之根本,若是社稷後繼無人,你要它何用?還是你打算恢復上古舊制,禪讓君位?”
“若是如父如他一般,後宮攪鬧以致前庭失策,我情願這後宮清淨如斯。”
這,倒是北豫的真心話,不過,雖然嘴上如是說,心中卻也明白,這種種事端,其實,與後宮根本沒有干係。平時,暄景郅也多傳他帝道,但是真正登上君位,北豫才更加明瞭何為君王之道。
為上位者,用人、權衡、籌劃此等一番君王必會之能,樣樣皆要學起,之前所學,皆為紙上之談,若真用付之實用,有待打磨之處自然還需仔細斟酌。
是以,此刻的他已然清楚明瞭,當年林妍詩也好,燕離墨也好,顧言之也罷,都只不過是猜準了北祁的心思而已,江氏一族既有文臣,亦有武將,甚至連當今天子的長子的身上,都流著江氏的血,身為君王,又如何能夠忍耐江氏一族如這般勢頭髮展下去,故而除之後快,是必行之策。
今時今日的他,對北祁,其實再不復當初的恨之入骨。倒不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只是他自己成為王之後,方才恍然明白,這,其實是身為國君的無奈和必須,沒得選擇,也沒什麼道理可言。
寡人寡人,孤家寡人啊不知不覺,他已經沒了當初對外祖一家的的不忿和憐憫,甚至,他已經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們該死
如果說仍有道坎兒,那便是北祁對自己母子三人的狠辣
自然,此時還沒擁有一顆真正的帝王心,他自然不會明白,北祁當初,其實還是手軟了
暄景郅雙眼一眯,徑直負手踱步至北豫面前,伸手敲了敲北豫的額頭,面上倒是又恢復了之前的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