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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然,人生在世,瞬息萬變。九歲時的他大約從未想過能遇到暄景郅,就如眼下,他從來沒想到,他與暄景郅竟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三天,他受傷病重的訊息傳開三天,每日或是有心或是假意前來探望的人絡繹不絕,洛彬蔚急的口舌生瘡,懷著身孕日日熬了補血的藥膳一天三趟的往儀元殿送。便是這樣,他從滿心的期頤變成失望,由滿心的熱血逐漸變的冰涼,他十餘年來一心一意依靠的人,竟不聞不問。
儀元殿中北煜對他拔刀相對,曾經堅持的所謂親情在那一刻諷刺的像個笑話。可是,最終將他拉回來的,最終帶著人衝進來的,不是他口口聲聲喊了十多年的師父。那夜,他騙自己,師父也許不知道。直至第二日的清晨,沒有人知道他看著那道房門如何望眼欲穿,從滿心的希冀,變成冰涼的失望,再到最後的絕望。這三日來發生的事,樁樁件件都猶如一道道利劍狠狠刺進他心上,本就千穿百孔的心更生血肉模糊。他沒有父母,沒有親人,在被刺了那一刀之後,如潮水般席捲而來的絕望打的他幾乎就想放手。可終究,憶起暄景郅的一言一行,他堅持,咬碎了銀牙的堅持著走過去,他想在暄景郅的懷裡靠一靠,哪怕一刻也好,他想如從前一般,拽著暄景郅的衣袖大哭一場,宣洩所有的難過。
可是,什麼都沒有,整整三天,暄景郅好似人間蒸發一般,連一句問話都沒有。如果說心寒尤勝天寒,那麼北豫只怕是要和萬丈懸冰之下的苦寒比一比了。為政客之中研習多年,為君王之禮栽培多年,北豫早已習慣了將事想到最壞的程度。暄相染病,告假三天,楊千御就這麼巧的出現在千鈞一髮的時刻,還有日前南鵲枝交給他的一封信,這一樁一件的事情幾乎是一環扣一環嚴絲密合的發生,幾乎是明擺的事實放在眼前,叫他怎麼能夠相信?勉勉強強壓下所有的猜疑,他不願去細想過往種種十餘年的細節。可就是這般,他驀地便想起了暄景郅上次稱病告假,一樣的節骨眼,一樣的巧合,如果真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免禮。”北豫冰冷的眼風一一掃過下首恭立的眾人,冕旒的遮擋下,北豫唇角漸漸勾起一抹冷笑。很好,這三日將計就計的試探,足以叫他動手除去平日藏著尾巴的狐狸。這三日,看似不長,卻足以給他上一堂刻骨銘心的帝王課。北煜的刺殺、暄景郅的漠視、朝中一干懷有二心之人的蠢蠢欲動,一樁一件,讓他從心底由內而發散出的盡皆都是寒涼。有些人,原是不該執念的;有些事,也是不必手軟的。這三天經歷的,成長的,總不止一星半點。真正看透了人心叵測,放下了身為常人的手軟心軟,北豫終究離記憶中的那個少年漸行漸遠。冰冷的殺意躍然眉梢眼角,心中最後一方淨土徹底崩塌,帝業之始,註定多殺孽。
無論付出了多少代價,暄景郅的目的終究達到了。
太廟
寬闊足有幾十丈的殿宇之前是一六合石階環繞而成的祭臺,祭臺之上放眼望去一里之內皆是空曠的前殿空地。因早有旨意下來,漢白玉的護欄被擦洗的分為光潔,觸之生寒,北豫領著滿朝上下文武百官立在祭臺下首,肅聽太廟禪師誦讀祭文。
祭文誦過,眾人跪下行三拜九叩之禮,隨後北豫起身,一步一步地踏上祭臺,跪在碩大的銅鼎之前面向正東的軟墊上。隨後接過主持祭禮的禪師遞來的三柱塔香,乳白色的煙霧繚繚繞繞向上盤旋散開,此時東方紅日方才始出探了些光輝,下首一眾人垂首恭立,只聽著禪師平靜端肅的聲響迴盪在寂靜的房中。
由來皇家祭禮,天子親至,皆是三道祭文,首篇祭天,中篇祭神,最次才是祭祖。每道祭文誦過之後三聲鐘響預示開始,其後便要等爐中塔香燃盡後再行下道。最後由天子入前殿聽一眾道人誦經,最後金鐘三響,祭禮便算畢。這一整套流程若是沒有任何意外並且不打絲毫折扣的走下來,少說也要折騰個一天的功夫,是以,隆重至此等程度的祭禮是多少年才會有一次的,而這每啟一次,便預示著新帝登基。故,歷代國君,此等祭禮一生也只有一次而已。
兩篇祭文誦過,北豫親自跪扶先帝靈位上祭臺。隔著一層單薄的中褲,北豫雙膝磕在青石板的地面上,一步一步跪行著扶正牌位。暄景郅立在下首首位,看著北豫一步一步分明走的艱難,但眸中卻連一絲隱忍的樣子也沒有,心下的疑惑一閃而過,旋即便明白過來。只怕,今日這祭禮好戲還多得很呢。
果不其然,正當暄景郅思索間,耳畔便響起了北豫似乎是刻意帶著一股悲天憫人的語調。“列祖列宗在上,豫前日受五弟北煜行刺,危在旦夕,幸得先輩與萬民護佑,方才苟全性命。豫一人性命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