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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著跪在她面前,摘下戒指,說對不起。
她把戒指放進珠寶盒,但是沒有摘下自己那一枚。
她笑著說,其實我們可以繼續做家人。
我對不起她。我得為我辜負她而背一生的罪。但我必須去找張謹遇。
因為他現在孤立無援。
三十年前,當我站在美國的街頭,當我坐在警察局等他來,當我獨自坐上回國的飛機,當我抱著酒瓶一個人喝到昏迷……我也是如此渴望,有個人能救我。
我曾經如此渴望那個並不存在的神明能夠拯救我,但是它仍舊不存在。沒有誰能夠實現完美的道義,沒有誰能夠在不傷害任何人的前提下,給這個故事一個完美收場。
因此我必須去找張謹遇。即便我不是那個神明,我也必須去救他。
“想起來了嗎?”她直起身子,微笑著問我。
我很驚訝。她看起來對我沒有一絲一毫的責備與怨懟,她的眼中仍有柔情。
她說:“其實我一直覺得我們不需要離婚,現在我更不會拋下你。謝謝你這些年給我一個家,我想這回是我該為你做些什麼了。”然後她走出了房間。
她是一個好女人。我本應該把我的一切都給她,讓她幸福。
在我們三個人的故事裡,我是唯一一個不該被原諒的人。我任性地追著張謹遇去美國,我自私地離開他逃回中國。我因為寂寞無助而向編輯求婚,我因為舊情復燃而想和她離婚。
我本以為最痛苦的是我,我本以為可以用我的痛苦換來他們的幸福。
但其實那兩個人,這麼多年,一直承受著與我相同甚至更多的痛苦。
這個故事該要怎麼收場?
……那封郵件已經被開啟了,我的注意力轉移到螢幕上。我看到那封郵件只有短短的幾行字。
“浩聲,我得了阿爾茲海默症。我正在慢慢失去記憶和理智,變成一個什麼都做不了的廢人。”
“我已經不是醫生了,妻子要把我送去療養院,因為她沒時間照顧我。我知道這是不治之症,他們沒法治癒我,只能儘量減緩惡化。”
“但我很害怕。我捨不得連你都忘記。”
“浩聲,我們已經分開了三十年,各自為人夫為人父,我現在覺得很累。我很快就會變成一個廢人,但我想我終於可以放下責任。”
“可我還是我放不下你。”
“我不想一個人在療養院變老等死,我想要回到你身邊,我想要你回到我身邊。”
“你可以來接我嗎?”
我忽然覺得“阿爾茲海默症”這個詞很熟悉。
我走到客廳,聽見編輯,我的妻子,在和人打電話。似乎在商量什麼。
我拿起桌上的診斷書,看到我的診斷結果上也寫著:
阿爾茲海默症(早老性痴呆)。
這個故事,該要怎麼收場?
10
當我醒來時,我想不起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是一個乾淨整潔的房間,床很小,硬邦邦的。牆上傢俱上到處貼著藍色和綠色的便籤紙,上面寫著什麼字我看不清。它們在風中輕輕晃動,發出細微聲響。
明朗的陽光照在我身上,窗外傳來老年人談笑的聲音。有穿著白大褂或者護士裝的人走來走去。
我站起來,突然發現有什麼東西牽住了我的手。
低頭一看,是無名指上的一個指環。指環上還繫著一條絲帶,絲帶的那一頭縛在另一個指環上。戴著那個指環的男人睡在我身邊的另一張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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