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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狠狠地傷過他一次了,我不能再傷害他了。”
小虎躺在顧重明手臂裡抖毛,時而拿頭拱一拱他,似乎也覺得他可憐。
雲潭鎮城地處南境,潮溼寒涼,當夜下起微雨,百姓們早早地關了店鋪和屋門,躲回被窩暖和去。
司幽換上便服,披上連帽氅,獨自行遍城內街巷——
每至一處,他都會將地勢地形親自摸一邊,這是他多年行軍打仗的習慣。
時交二更,夜雨淅瀝,除更夫提燈轉悠之外,路面上已然看不到行人,唯有店鋪隔三差五地亮著暈黃的燈。
突然一陣醇厚香氣,司幽辨認了一下,是前方一家掩著厚油布門簾、視窗冒出騰騰熱氣的粥鋪,那家常味道令司幽一時恍惚。
不似北境多年長天孤月爭勇鬥勝,不似京中一載幾乎敖幹他所有心血,眼前此地,他難得地放空,難得地平靜,難得地享受,似真又似幻。
他長身立於雨中,停下腳步伸出手,修長的指尖碰上冰涼的雨滴,雨滴怦然散開,擾得視線一片模糊。
片刻後,模糊的畫面緩緩聚攏,一個人影從街巷深處的雨簾後走來。
皂色靴、墨藍文生袍、原色油紙傘。
手上提著食盒,面容被傘遮了大半,只有圓白的下巴和清淡的唇瓣可見。
司幽下意識上前,那身影毫不退避也向他走來,傘下的面龐一點點展現。
二人停在一步之處,夜幕雨夜中,一個從兜帽下微微垂眸,一個輕輕向上揚傘。
目光交匯,千言萬語不知先訴哪句,百般動作亦都藏於眼底。
許久,粥鋪散出的熱氣幾乎燻暖了二人的身體,熟悉的神情展露,熟悉的語調低迴地響起,彷彿從未分離。
“你又不撐傘?”
“習慣了,有帽子,無妨。”
三載未見的書生略無奈地笑了一下,將手中食盒提起,“寶包想喝油茶,我來買。”
“……寶寶?”司幽珍惜而欣喜地低聲念著。
書生點點頭,“嗯,小名,寶包。”
進入粥鋪,二人站在櫃檯前,肩膀挨著肩膀,手臂靠在手臂。
鋪內燈火通明,他們不約而同地不敢去看對方。
書生從食盒中取出一隻瓷盅,裝滿油茶後,掏出粗布錢袋小心付了三個銅板。
司幽的目光巡過鋪面,道:“買幾個油糕或菜盒回去,就著吃。”
書生笑道:“寶包愛喝鹹粥,卻不大愛鹹糕餅。”
“那……”司幽頓時有些慌亂,又有些急切,目光停在櫃檯角落鮮豔的色彩上,一喜,“買包糖果,是甜的,小孩子都喜歡。”
書生再笑道:“夜深了,吃不了那麼多東西。”
“那就明日再吃。”司幽堅持道。
“糖得少吃,壞牙。”書生再婉拒了一下。
“他今日受傷了,就當是安撫。”司幽的語氣有些急了。
書生不甚在意道:“我看到了,只是個小口子,小傷,沒什麼的……”
他本是要安慰司幽,司幽卻被觸了逆鱗,大聲喊起來:“傷了就是傷了!孩子那麼小,你怎能說得如此輕鬆?!你是他爹,你都不知要好好看護他嗎?!”
數年來苦苦壓抑的情緒,只是放縱少許,便已是巨大的威力。
店家和書生都愣了,司幽心煩意亂渾身焦躁,意識到又控制不住發了脾氣,更添悔恨,轉過身疾走幾步,掀開門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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