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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玉衡接過來一頁頁翻開, 有臨帖,有詩歌,有政論,全是承宣帝親筆。
這兩年來, 他與承宣帝很少見面。半年前他給兒子啟蒙的時候,承宣帝宛如找到了契機,又像是湊熱鬧,隔三差五地也寫些東西送過來。
那既然都送來了, 蕭玉衡便認認真真地看,仔仔細細地做批註、提建議。
承宣帝今日臨的是一篇感念夫妻情深的文章,蕭玉衡的心一時被牽動,不禁憶起兩年前的舊事。
那日送走顧重明,他跪在承宣帝面前請罪,承宣帝吃了一驚,問他怎麼了。
蕭玉衡直直跪在御案下,說他有三罪一愧:罪一,私自出宮,湖州道上假傳聖旨攔下欽差車駕,準顧重明停留至司幽產後;罪二,私自賜顧重明篷車代步,且準其一路不加刑具;罪三,顧重明一案所獻牽制之策,確有私心。
承宣帝一時恍惚,心中有個想法一閃,再問,那一愧呢?
蕭玉衡道,蕭氏子弟百年來恪守君子之風,他今次所為卻是勾心鬥角的制衡打壓之術,失之正直坦蕩,有辱門楣,有悖本心。
蕭玉衡磕頭到地,稱種種罪行,必當重罰。
大夏使君可參政議政,看似地位崇高風光無兩,但亦隨時可能行差踏錯,落得不可挽回的結果。
承宣帝又何嘗不知,認真算來,單假傳聖旨一項便可要了蕭玉衡的腦袋,可是、可是……
承宣帝小心翼翼地上前,安慰道:“此事聽來嚴重,但其實不過是事急從權、法外仍有人情,沒什麼的,朕、朕不怪你。”
蕭玉衡再次重重磕下頭去,接著抬眼深深望著承宣帝,低下聲動情道:“此番臣做了從前最為鄙夷的事,心中悔愧纏縛,實在不知如何是好。唯有陛下降旨責罰,才能令臣心中的罪孽減輕一二。臣自知此念矯情,但……求陛下看在兩個皇兒份上,容臣任性一次。”
蕭玉衡眼眶泛紅,連忙叩首遮掩。
承宣帝痴望著蕭玉衡的脊背,細細感受揣摩著他每話中和眼裡的意思,心中又溫暖,又疼痛:他以為自己還是當年那個胖乎乎的呆蠢小童,什麼都聽不懂,什麼都想不明。
其實不然。
他所有的用心良苦,自己看得一清二楚。
承宣帝退後幾步,片刻後深深嘆息,彷彿妥協了,自言自語道:“朕不會除你的封號,其他、其他都可以,但這個不行,唯獨這個,無論如何都不行……”
翌日朝會之上,承宣帝下旨除使君蕭玉衡參政議政、掌管六宮之權,削半數俸祿,禁足九華殿,除皇子公主外,禁他人探訪。
超會結束後,承宣帝一人坐在空蕩蕩的大殿上,回想著聖旨上如針的字句。
他身為皇帝,心地卻很善良,又與顧重明意氣相投,就像民間湊在一起嘻哈笑鬧的朋友。此次顧重明不得不發落,但那些囚犯般的折磨,他做不到。即便蕭玉衡不出手,他也會動惻隱之心,給顧重明些許優待。
但那樣的話,他就相當於向滿朝文武,尤其是向丞相府和平南侯府露出了把柄和弱點,不免留下隱患。
於是蕭玉衡故意趕在他之前出手,既做了他想做的事,又將他摘了個乾乾淨淨。
至於用顧重明一案牽制權臣的辦法,蕭玉衡說是覺得陰損而愧疚,但真正的意圖是要藉此讓承宣帝治他的罪,然後周光、竇安、司行等人立刻就會明白,出謀劃策的人其實是蕭玉衡。
拉了仇恨,引了禍水,讓自己不至於一直處在風口浪尖上腹背受敵。
蕭玉衡殫精竭慮處處謀劃,都是為了自己。
承宣帝苦笑,他仰靠在龍椅上,拼命忍著鼻酸。
當皇帝真不容易,想要保護的人不僅沒有被保護,反而要他來保護自己。
承宣帝攥緊拳頭。
所以、所以他才下了這樣的聖旨,他要蕭玉衡遠離這些紛爭,就安安靜靜地呆在深宮之中與兒女為伴,只做他的妻子,而非謀臣。
他還決定暫且冷落他不去看他,讓他離自己遠一些,隨之也會安全一些。
前朝波雲詭譎,他一人面對;艱險帝王之路,他一人去走。
等到他有足夠的力量將整個天下都握在手中輕鬆翻覆之時,他再去找他,然後告訴他,他終於成為了他一直希望的模樣。
“父君……”小元思站在蕭玉衡腳邊,抓著他的衣裳輕輕地搖。
蕭玉衡回過神來,對著那張像極了元衍的小臉笑了,“父君在呢,思兒想說什麼?”
“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