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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斑狗比尋常狗多活了幾年,開了神志不能化形,信誓旦旦說房內什麼都沒有,不過此人倒是在門後撒了把灶底灰,踩上去就是腳印,還在窗前撒了幾顆糯米粒,許是好玩鳥喂麻雀吃的。如果當真有什麼異常,便是黃狗伏地嗅床下的時候,突然被只小蟲迷了眼。無論是灶底灰還是糯米,都是江湖上常見的手段,不過也不能以此斷定這人有問題,等閒走江湖的都會使這些警惕防備的手段。沈吟看著眼前的狗,想這狗可能不夠打草驚蛇,叫曾響過去在灶底灰上踩幾腳,別的千萬不要多做。曾響還沒回來,黃狗便暈厥了,和居同野症狀相同。蛇驚得超出沈吟預料,阿鬼發現屋子被入侵,還以為是有人誤入,本沒想逃,偏偏看見曾響腳上的皂靴白邊沾了一抹輕飄飄的灰。灶底灰不過是他隨手取的,他按習慣順手摻了點貝殼粉。貝殼粉是被不良商賈拿來替換珍珠粉的玩意,摻和調換,一本萬利,十分好使。細末反光銀色閃爍,白底鞋邊一抹黑色分外顯眼。阿鬼不敢再抱有僥倖心理,無緣無故曾響不會進他的屋子,居同野和他都是跟著沈大人的老人,定然一個鼻孔裡出氣。居同野幾日未出現在衙門裡,他是心知肚明,原以為會鬧得人盡皆知,誰知竟沒人知道。宜早不宜遲,阿鬼趁著巡街的功夫,尋了個由頭和同伴分開,連行李都沒有收拾。聽說暇州除了有條寬敞的官道,還有條羊腸小道,他不敢走官道,選了小道。小道果然沒有人影,多日未下雨塵囂乾燥,道上黃沙蒸騰,一步一個結實腳印。阿鬼彷彿能聽見身後傳來重重疊疊的腳步聲,他扭過頭看,萬物枯萎,空無一人,好似追他的是無影無蹤的鬼,他忍不住加快腳步,一遍一遍叮囑千萬不要自己嚇自己。誰知眼前果真有漆黑鬼影飄至,阿鬼定睛一看,黃沙地上影子深沉,是個人。一身單薄的黑色短打,眉發極黑,劍眉星目,連那瞳孔都是罕見的純黑之色。阿鬼定下來心,是個人他就不怕。不過來者不善,他攥緊拳頭,打定主意先下手為強。那人在千鈞一髮之際側過頭,阿鬼旋即感覺到腹腔劇痛,低頭一看,這人拳頭已擊中他左胸,他甚至聽得見數根肋骨折斷,在皮下相互攻訐,好似種子發芽,爭先恐後破土而出。又有個身著湖綠絹裙的女子走出來,髮髻上簪了只雞翅木簪,出門前一時著急,忘記摘下金鑲玉的耳墜子。黃海棠俯下身來看了一眼,訝然道:“你這下手也太狠了。”又起身盯著黑衣人,調侃,“你這模樣也是俊,難怪尋常不肯現形。”這人正是化而為人的狗妖,他甩了甩手,不屑道:“久未出手,是你們人越來越弱了。”阿鬼想沒到這不起眼的暇州竟然臥虎藏龍,他如墜入阿鼻地獄,原以為是曾響替他居同野報仇,他已準備好抵死不承認。他們既沒有切實證據,局面對自己還是有利的,他驟然消失必有同伴懷疑,順藤摸瓜就能找到他。他忍著胸前疼痛,疼痛正如螞蟻齧噬他的神志,那兩人根本沒有管他,似乎在等什麼人,來人赫然是帶著一臉涼薄的沈吟。短短几日,沈吟彷彿換了個人,通透伶俐的人化身五道閻羅,一聲令下,便有無數殷勤嗜血小鬼瘋狂地執行生殺予奪。沈吟冷淡的聲調透著沙啞,薄薄的唇甚是銳利:“你告訴我毒怎麼解,我把你押入大牢,該如何判絕不多判,你該知道你罪不至死,最多關幾年。我也可以叫人把你皮扒了,等你成個血人時再一點點把你的腸子勾出來,直到你想說了為止。”原本還有一束光明,長風颳過,腹腔中有尖利斷骨攪和臟器,阿鬼覺得他已經死了。·狗妖跟上來詢問這人如何處理。沈吟毫不避諱臉上張狂的殺意,白淨無暇的臉上忽而露出個沒有感情的笑:“還不知道法子對不對,等人好了之後,按你們的規矩處理。”暇州自有它古來已久的自成規矩,牢不可破不留情面,適用於塵埃之上任何生物,人類與諸佛尚不能逃脫。對外毫不留情,卻也有獨到神奇的網開一面。 離與相隨居同野不知不覺睡了五天,醒來後毫髮無損,只當做了一場夢,哪知活蹦亂跳前後不過兩三日,又病倒了。沈吟被他嚇了個半死,本來只餘個空蕩蕩的架子,現在架子也將一碰就碎。他還以為是舊毒未盡,潛伏之後重又發作,而董遐歡已被私刑挫骨揚灰,一時沒察居同野渾身滾燙,如被丟進水裡煮沸。鍾大夫被居同野身上的疑難雜症鬧得老了十歲,後來聽聞是中毒還納悶許久,什麼樣的毒他還診不出來?這小小的暇州果然神奇詭譎,已經接二連三重新整理他的眼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