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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吟磨牙切齒地踹他:“祿蠹!”曾響常常平白無故的捱罵捱打,習以為常,不知哪裡犯錯惹惱了他:“大人是餓了麼?鍋裡還蒸著饅頭。”“去把居同野給我叫來。”沈吟醒來不見居同野,怪想念的,又招呼道,“回來!先把饅頭拿來。”·居同野就知道沈吟醒了之後不會有好事,混世魔王一般的人物,還不時常鬧個雞犬不寧人仰馬翻?幸運的是衙門裡只有兩人,不幸亦如此。衙門裡沒有僕役,沈吟把曾響當僕役使喚,又把居同野當隨從,要求他時刻跟隨,聽從吩咐,不可懈怠。居同野知道暇州不可能出案子,跟著沈吟不過是端茶送水捏腰捶背,捕快雖算不得什麼官,但也守衛一方安寧寸土不侵,哪裡能做隨從貼身伺候,自是萬萬不從,連推說巡街此等要事不得有鬆懈。沈吟料到他會如此說,早有準備,好整以暇道:“曾響去了。”居同野上上下下沒找到曾響,當下只想衝到街上揪住他噼裡啪啦爆揍一頓。沈吟也不為折騰人,免得居同野脾氣上來認定是作踐,他識人善用的本事爐火純青,不過幾個照面就摸清楚了居同野的脾氣,因為天生帶笑,更顯得和顏悅色,似撒嬌似撒潑:“去把過去的卷宗拿過來我瞅瞅。”居同野見他面帶桃花的樣子甚美,可美用在他身上是褻瀆,見他那纖細弱柳身總是筆直挺立,而自己那些花兒的感覺更是一種冒犯褻瀆了。不過竟然想要卷宗,這小瘋子還真把自己當縣太爺了?見居同野遲遲不挪腳,沈吟往椅子上一坐,手指一下一下地點在桌面上,一聲一聲地向上躥著,直躥到居同野心坎裡去。沈吟問:“怎麼,不成麼?要我親自拿?那也行,你指路?” 同歸家裡居同野不是不願意給他拿,只是那捲宗一張張寫著“閒來無事”“萬般無事”此類的話,寒冬臘月時全被他拿來引火點柴了,倒是還有些舊的剩下,不少都比居同野從業年時長,又髒又舊又潮。沈吟這人,嘴角一勾一翹一平一耷,居同野就繳械投降,擼起袖子把又髒又舊又潮的卷宗搬過來,堆滿了空蕩蕩的書房。上個茅廁的功夫,沈吟再回來竟不敢下腳,不得不逃去門外甬路大喘氣。居同野靠在門邊,瞧著那身溫和顏色的外袍襯托得那人像地裡抽出的嫩芽,好像這黴潮是自己故意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擱幾天?”沈吟也不答話,忽的深吸一口氣,矇頭衝進去。居同野一愣,正準備救援,就見沈吟闔眼抱著一摞衝了出來,撂在甬路上,盤腿坐下,捏著鼻子翻看。居同野瞧著他正經模樣,想也罷了,就陪他玩一玩,左右也玩不了多久,出不了什麼岔子。“你念書,唸的好?”居同野問。沈吟哼哼一聲,搖頭晃腦滿臉擒著得意:“才高八斗,學富五車,滿腹經綸,博覽群書。這是別人用來形容我的原話。”居同野笑笑,雖然聽不懂八斗和五車究竟是多大的學問,但也知道沈吟是在給自己貼金。沈吟把臉和眼貼進字裡行間。卷宗散的一頁一頁,不成章法,沈吟看完一頁,便貼在甬路的磚地上迎著豔陽晾曬。那紙張黏黏糊糊,正好粘在地上,風也吹不走。居同野在他背後瞧了片刻,聽不到其他吩咐,也不知是否該給他端茶送水遞手巾擦個手。沈吟開始還小心的用手指拎著,拎到後來不管不顧,如捧珍寶視為己物,有張他拿起就不撒手,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兩隻手手心手背手指甲裡藏汙納垢。居同野原以為沈吟如此作為不過是敷衍,裝出個縣太爺的樣子來叫他看,沒想到他還真看下去了。沈吟看下去了,居同野卻看不下去了,尋了塊抹布溼水擰了,瞧著覺得眼熟,似乎是曾響抹地抹鞋的那塊。衙門裡確實只有一塊抹布。居同野顧不了那麼許多,盤腿坐在沈吟身邊。居同野抽出他的一隻手,肌膚像才浸泡過井水,滑膩沁心清涼無汗。白淨的胳膊蒙塵也賽霜雪勝細鹽,不敢細瞧,睜眼當作閉眼,仔細擦乾淨,手指一擦關節就咯噔直響。居同野還以為是自己太用力弄疼了他,不好意思起來。沈吟斜眼瞅著,眼裡不是一點意思也沒,他看著顯小,實則而立之年,鶯歌燕語堂皇場面見過無數,沒有拿不下的。但對面看似忍著其實眼裡著實一點意思也沒,沈吟也不是沒皮沒臉不懂害臊,只是怕他是個沒意思的。居同野替他擦乾淨雙手,指甲縫都細細扣了一番,擦完也沒說話,沈吟沒來得及瞅他臉色,人就甩甩抹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