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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褲子躺下來,居同野發現他自己也是個高個兒,睡在炕邊只能蜷縮著,要多難受有多難受,睡迷糊了還會一不小心踢翻盆濡溼炕。他告訴自己是萬般無奈,這才把沈吟抱在懷裡,兩人胳膊交胳膊大腿貼大腿,疊一起滾成團躺在炕內,安安穩穩又睡過去。原是風雨交加夜,煞是悽悽涼涼心,倒是因為彼此交疊而十分愜意。 大樹傾頹天色灰濛濛,雨還在下,忽聞轟隆一陣天塌似的雷響。沈吟於聲中驚覺坐起:“什麼!怎麼了!”居同野不是沒聽見,他的腦袋比天上的雨雲還重,翻了個身,準備繼續睡。沈吟耳朵動了動,聽牆外的風雨之聲,種種經驗告訴他剛才可能不是普通的震雷聲,眼見居同野這時候還不慌不忙的繼續睡,便踹了他一腳。沈吟年輕時認定萬卷書不如萬里路,一度出門遊歷,滇南漠北都有見識,是以見多識廣,聽出些端倪。“唉!”居同野剛才便醒了一半,因覺無礙便任由自己睡去,當下只覺得小腿疼的慌,沒想到沈吟細胳膊腿兒踹人倒是有幾分力道。沈吟慌張穿鞋,抬頭找外袍:“我衣服呢?”居同野這才想起來,昨晚洗了晾在院裡,半夜溼醒也記不得要收,這才一拍腦袋:“糟了!還在院裡,你先穿我的,仔細凍著。”沈吟被兩人伺候得要四肢不勤,瞧著外袍掛著院裡的繩上飄飄搖搖,也不怪他:“剛才那聲聽見沒有!”居同野理解不了沈吟的慌張,還以為小瘋子被炸發瘋了,那聲音昨夜還柔情似水,今早便裡裡外外換了個人,一時還未反應過來,“炸雷了而已,有什麼可慌的。”沈吟嘲道:“炸雷?你覺得是炸雷?你這個捕快怎麼當的!”居同野沒想到這人還有風馳電掣的一面,一時不知如何回應,見他裸著上身就要朝外衝,屋外瓢潑大雨打在身上想必也疼得厲害。居同野嘆了口無奈的氣,抄起外袍追上去強行裹在他身上,起床氣隨著這一拉一扯一裹而消失殆盡:“你要看我陪你去,一個人出去你認得回來的路?”沈吟一身激勁悠悠轉了個圈,圓圓滿滿回到自己身上,先前那股戾氣也不知逃到哪去,倒是冷靜地問道:“斗笠蓑衣——”居同野沒待他說完,便訕訕截斷他的話:“都沒。”窮鬼!沈吟想著他對自己倒是捨得荷包裡的銀子,一日三餐點心瓜果未曾短過,便沒說出口,埋頭縮脖朝外衝。居同野沒有多想,隨他衝進雨裡。雨滴大如黃豆,打在身上果然是捶打的似疼,雨幕裡前方那人身影很是清晰。小瘋子是懷疑大雨引來泥石,認定之前那聲不是簡簡單單的驚雷。居同野想他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小瘋子初來乍到不懂,他能不懂?暇州地形平穩,大河大流不經,交通不便是貧困的主要原因,除非是百年罕見的滔滔洪水,否則斷然不會出問題,何況不過是才下了一夜的傾盆雨。“這邊!山丘在這邊。”居同野深知不叫他看個清楚,是擰不回來的,雨打得眼見都睜不開,見沈吟跑錯了路,連忙指路,“你也知道有個丘?”沈吟低聲道:“秋十月壬子,雷劈於丘上樹,人心不定,傳惡鬼之蜚語,費時數日,教化於民,方止歇。”居同野怔怔道:“卷宗上看來的?”沈吟未來得及回答,就見雨幕中出現個頭戴兜裡的身影,迎面匆匆而來,似有急事。居同野認得那人,是個鰥夫姓齊,平日裡賣柴為生,因為覺得自己只砍不買亂了買賣禍了規矩,故而之間還有些不可調和的矛盾。居同野一把抓住他,喝問:“齊老頭,你跑什麼?”齊老頭見是居同野,不由分說便罵道:“嘎雜子披身官服就以為能上天了,你頂個卵用!你爺爺我趕著救命去,耽誤工夫等人死了第一個找你索命!”居同野無端被駁了面子,他畢竟是個捕快,怎得這般不受尊重,氣血上湧,可當著沈吟的面總不好罵回去,一時不上不下也不知如何示好。沈吟也不多說,拽著居同野的胳膊向前跑:“話那麼多做什麼!過去親眼瞧瞧不比你問的真切!”·山丘離得不遠,他二人跑出個幾十步,就見一棵大樹壓倒了房屋,兩人循著哭聲找到一對痛哭的母女,他們躲在斷牆下勉勉強強遮風避雨,當中有一男子倒地不醒。男子頭頂有個不大的傷口,像是被砸暈了。居同野眼見那人有進氣無出氣,又想起齊老頭的一番話,頓時明白了原委。看來這一家三口正在酣睡誰承想飛來橫禍,被天降巨樹砸中,母女無礙,男主人到了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