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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澄忽然苦笑了一下,雙眼含著歉意,終於望進他眼簾中:&ldo;當年我在黃河上看到先生騎著白鹿踏冰而來,便知道你合是不沾紅塵的人。可是為了我,你卻一再攪入宮闈是非中來,白澄何德何能,竟能得先生這般愛重……可是就算你能助我得天下,卻不能為我守住江山,當年你的好意,如今我註定要辜負了。&rdo;任卿細想著他話中的意思,驀然想到:兩人相會以來,白澄竟一個&ldo;朕&rdo;字也沒用過。他似乎剛剛明白了什麼,又似乎是早已心知肚明,只差一句話不曾挑破。但周圍內侍宮女甚多,不是說話的地方,任卿便以神識傳音,在白澄識海中問道:&ldo;我現在以上界仙法傳音,外人無法聽到。陛下若是被賊人挾持,不得以才要放棄皇位,只需點點頭,臣自有擒拿反賊的本事。&rdo;白澄坐在高腳胡床上,仰望著他,緩緩嘆了口氣:&ldo;先生辭官不久,我便已將皇兄迎回玉京。這些年有他輔政,仙朝治下,是否比當年父皇在時更清平了?&rdo;又沒有流民造反,九州世界都被十七城各大世家瓜分,換了誰做皇帝有什麼區別呢?只是白澄自己不自信,又把那個兄長看得太高了,才有如此想法。任卿躬身答道:&ldo;天下人材都為陛下所用,若是誰能做出些微功績,也該是由於陛下慧眼識材,將他放到了合適的位子上而已。&rdo;白澄勾了勾嘴角,露出個算不上笑容的笑容,抬手握住了任卿的手,稍稍用力拉了一下。任卿往前走了幾步,胡床上那副荏弱的身體便站起來粘到他懷裡,枯瘦的指間滑出一條細長的繩索,將他雙手牢牢綁住。而後白澄沙啞痛苦聲音便從他懷裡傳出來:&ldo;你到這裡就該知道那封帛書是我騙你的了,為何對我還是毫無防備,讓我有機會暗算你?&rdo;滿殿內侍宮女都動了起來,結成陣法步步逼近他們,將兩人圍在當中。任卿對這些人視而不見,只試著用真氣運氣,發現一身真氣都被繩子封住了,便不再試,淡定地安慰白澄:&ldo;陛下不必自責,我來之前就知道有人在這裡佈下了陷井,所以進宮來無論遇到什麼,都是命該如此,與人無尤。&rdo;&ldo;說得好,我就喜歡這句&lso;命該如此,與人無尤&rso;。&rdo;門外忽地傳來清脆的掌聲,一個能照亮整座大殿的身影從門外緩緩踱出,其容色與少年時全無分別,卻不像他自己是服藥所致,而是因為武道修為深湛,故能保持容顏不衰。而那人身上穿的,赫然已經是十二毓冕帝王服色了。任卿轉身擋住白澄,問道:&ldo;衛王是要僭越麼?&rdo;白澄也怔怔地看著兄長,眼中一片豔羨之色,過了一會兒才道:&ldo;朕打算五日後傳位於衛王,任先生不妨在宮裡留幾天‐‐多留幾天吧。&rdo;白澄笑吟吟地走過來,摸了摸弟弟清瘦的臉龐,眸光流轉,在任卿臉上劃過:&ldo;卿卿你看,是阿弟主動要讓位予我的,可不是我僭越或是謀反啊。你身為臣子,妄自揣度皇家之事,離間我們兄弟,是否也是罪過呢?今天請你來雖是我的主意,可是阿弟也出力不少,你現在還要將我們兄弟區別對待麼?&rdo;他俯首在任卿耳邊說道:&ldo;你對阿弟莫不是也有那種情份?可惜在他心裡,我這個兄長重要得多,重要到江山都可以輕易放棄,何況一個臣子呢。&rdo;任卿卻只看著白澄,神識傳訊,問他要不要自己相救。白澄眉宇間的細紋竟然舒展開幾分,靜靜地看著他的兄長:&ldo;我與皇兄到底是親兄弟,如今趙娘娘都已不在了,這玉京上只得我兄弟二人,我怎麼能為了外人再傷皇兄一回呢。&rdo;那兩兄弟之間自有一種氣場,叫人插不進腳去。任卿雙手交握,看著兩人似乎可以用&ldo;兄友弟恭&rdo;形容的姿態,心中卻無受騙的憤怒,而是有幾分輕鬆,像是有枚一直掛在心底的沉重大鎖忽然被人開啟,從此推開一扇新的大門,便是天寬地廣。他來這一趟不只是為了匡扶正統,更是為了償還這段君臣情份,斬斷心中最後一道執念。如今白澄能對他動手,至少說明他已經有了些自保的心計,或是和白明月有了什麼協定,他就不必再擔心這位小皇帝太過天真純善,會被白明月害了。這些年在九州邊緣歷練,他的執念已磨得只剩這一條。此時既然對白澄的未來可以完全放心了,他的神識就像是失去限制的藤蔓般肆意生長,向外延伸至重重宮殿,甚至遠遠伸至宮外雲天中,有種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