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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陛下還願意和我說話嗎?&rdo;朱煊苦笑道:&ldo;罪臣回想起來,也覺著這些日子膽大包天,犯下的罪責百死難贖。那天鳳學士來救駕時,我忽然想起陛下說夢中我死在西北,是被鳳學士迎回屍骨,我才驀然醒悟……我果然……&rdo;&ldo;你果然還是謀反了。&rdo;宣帝的聲音卻比他更低沉無力。朱煊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著宣帝,卻見宣帝垂著頭自言自語般繼續說道:&ldo;上一回你謀反,是因朕給你的封賞不夠厚,你覺著不足以酬你的功績。這一回朕就改了,你去討西戎,戰報才傳來,朕就叫大臣斟酌如何封賞,你軍中上下,甚至家人,朕哪個不是從厚封賞?你插手朝政,朕全都依你;你不願容人,朕便遣退那些人;你要朕的身子,朕也無有不應……朕待你不好你要反也就罷了,如今朕事事隨你,為何你還要反?&rdo;他抬起頭來看著朱煊,目光中含著深深哀慟和憤怒,彷彿要喝下毒酒的不是朱煊,而是他自己。&ldo;你若不提,朕本來不想說出此事。若說當初你劫朕出京是為了愛慕朕,可後來到了草原上,與你那些部將謀劃的又是什麼?幼道來勸你時,又為何不肯回頭?若你當時就肯放了朕,今日朕連這杯酒都不必給你送來!&rdo;朱煊不覺站起身來,抬手撫上宣帝的臉頰,雙唇慢慢貼了上去,但未曾碰到宣帝便停了下來。他將手也收了回來,拿起桌上酒杯,唇角微微勾起:&ldo;陛下說得是,臣之罪萬死難贖,臣之前捫心自問,也覺著悔恨難當。可是……&rdo;他拿起桌上金盃,一口嚥下微甜的酒液,笑意更加深了一絲:&ldo;可是一見著七郎,我就覺著此事沒什麼可後悔的了。這些年委屈七郎了,朱煊來世再補償吧。&rdo; 這藥酒藥性極烈,朱煊不過說了幾句話的工夫,就覺著身上漸漸失去知覺,眼前越來越黑,終於連身子也支不住,頹然倒在了桌上。謀反之罪自然當誅,所以朱煊失去意識時十分平靜。當他再度恢復意識,發覺自己並未死去時,他卻再沒有那般淡定了。他神智清醒過來,身體卻還無法動彈,就連眼皮也難抬一抬,艱難地睜開眼也只能看到一片模糊景色。清醒了一陣,他才遲鈍地發覺,自己被人擺成了坐姿,所在的地方也不是棺材或地牢,而是間溫暖芬芳的華美房間。屋內有許多人在說話,有兩個人過來左右架住他,扶著他在房中走動,不時架著他下拜。過了不知多久,似乎那些儀式都行完了,那兩人又架著他坐回了床上,並以引枕墊在他背後,支住他的身形。房中重新變得寂靜,朱煊眼皮沉得厲害,支援不住,又昏睡過去。又過了不知多久,他重新被一陣聲音驚醒,張開眼睛便看到一張盈滿喜色的笑顏,面容熟悉得令他不敢置信,卻又叫他不由得情願相信。那人手中拿著一個青玉盞,親手塞到他手中,自己又拿了另一個酒盞,含笑飲了一口,將剩下的酒漿遞到他唇邊。就是毒酒朱煊也喝過一回了,如今宣帝既遞到他唇邊,更是不能不喝。他將那酒一飲而盡,宣帝便把酒杯隨手放到托盤上,目光流轉,笑吟吟地盯著他手中的杯子:&ldo;阿煊快喝一口,再把剩下的喂予朕。&rdo;朱煊雖還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也順著宣帝之意抿了一口酒,又將杯子原樣送到了宣帝唇邊,喂他飲盡。宣帝便喝淨的杯子也放到方才那托盤上,對著小太監使了個眼色。直到此時朱煊才認出來,宣帝身上穿的是一套兗服,而自己卻是一身紅衣褶裙,頭上不知頂了什麼,沉重得幾乎要壓塌他的脖子。他也顧不得別的,先緊緊握住宣帝的手,盯著他的面容貪婪地看了起來。那肌膚依舊溫軟滑膩,一如他記憶之中;而那張臉上再沒有獄中相會時的痛切,只盈滿了明朗的笑意,就如同他謀反之前一般。宣帝的手忽然從他掌中抽出,在朱煊再度抓去之前,就落到了他面上,輕撫著他的臉頰說道:&ldo;朱煊謀反之事牽連甚廣,朕為安定將士之心,故特選朱氏之子入宮為後……&rdo;朱煊驚愕過甚,一時消化不了話中的意思。宣帝傾身湊近他,舌尖在他唇間輕輕沾了一下,滿含溫情地說道:&ldo;阿煊,你已是朕的梓潼了,以後正位宮闈,立綱陳紀,與朕夫妻同體,萬不可再辜負朕的信任了。&rdo;朱煊這才反應過來‐‐是宣帝捨不得他死,那天叫他喝下的並非鴆毒而是假死的藥,又李代桃僵,藉口要讓朱氏女進宮,把他弄到了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