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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衝阿鼎叫道:「把玻璃收拾掉,快。」他的力氣一時出奇的大,我幾乎快制不住。他身上的熱汗、手臂上的血與痛苦的眼神交織在一起,我的眼睛一下子紅了,也沒有辦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緒。「鄭耀揚,你清醒一下!清醒!」我瘋了似地摟住他脖子,「你可以做到,你會熬過去的,耀揚,耀揚!」就算最艱難的那幾次,他都從來沒有要求我給他一劑藥或任何替代品,從來沒有,我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但這樣的意志確實令我堅定不移地相信:最壞的也會過去。他沒有討過饒,沒有一次被摧毀到無力回返。「啊……啊……」他就這樣一次又一次嘶喊著,用盡渾身的力氣,極其慘烈決絕,把我的神經都震碎了。精神肉體的雙重摺磨,就只是在一旁看著,稍軟弱些的都有可能支撐不下去。他猛地推我,看掙脫不了就反手揮過來,我生生地受了這一拳,嘴角熱辣辣地疼起來,我仍然用力摟著他,用最執著的眼神牢牢鎖住他的狂暴,那急欲衝破的障礙就在眼前,那無盡的折墮就快結束,不能再跌入任何黑洞。我不會讓他跌入任何陷阱,再也不會了。阿鼎一邊處理一地的玻璃,一邊忍不住高聲說道:「帶鄭哥去醫院吧,這樣下去不行的,他快支援不下去了!」這樣的硬漢,此刻看著我們,眼睛裡也都含著淚。這樣被迫搏鬥、被迫傷害,被迫直面殘酷。「不。」我閉上眼,重重圍住懷中漸漸安靜下來的人,我知道他就快到極限了,「他會闖過去的,不會讓我失望。」「陳哥,你這是一廂情願!」阿鼎決定不再忍耐激動,「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你們都會崩潰的。」「我相信他!」我堅決而快速地打斷他,「他會重新振作,還有幾天,我知道他能夠堅持,他也一定希望我們能給他機會堅持!如果現在離開這個房間,一切將功虧一簣。」「好,如果這是你的決定……」他默然地收拾起碎玻璃出了房間。不,這是我和他的決定。我可以說服一個阿鼎,讓他信任眼前這個瀕臨絕境的鄭耀揚,但我不可以說服所有人,如果他不能在短期內回到公眾面前,各類謠言和猜測將會立即鋪天蓋地襲來,他也會永遠失去翻身的機會,名譽掃地。如果說我不能令那幫害他的人受到等同的懲罰,至少要讓他們得不到他們想要的。我沒有把握在面對過耀揚與毒魔的激烈掙扎對抗之後,再去面對他的不甘與失落。我還是想讓他贏。「耀揚,告訴我,你還能贏。」我終於使力把他帶到床上固定,再次用皮帶綁了他的手,他的手腕早已磨破了,帶著恥辱的紅色痕跡,他哀慼地發出猶如負傷野獸般的低吼,一遍一遍,我用身體安撫他,讓他隨時隨刻感受我的體溫和心跳。不知過了多久,多少分鍾,直到盯著他發洩完畢滿面倦容,我才乏力地笑了一下:「快了,我在等你贏,沒有你,有些事我一個人辦不到,你懂嗎?」他的眼神逐漸不再像剛才那樣迷離了,慢慢均勻地喘氣,眉心也開始放鬆,我聽見他用嘶啞的聲音低問:「又熬過一天了?」「是,你又勝利了。」「呵……」他閉上眼,沒有多餘的力氣了,腹部仍在絞痛。被玻璃利刃扎傷的手臂,有血細細地淌出來,染溼了床單,留下一片紅色印漬,我用舌頭去舔那並不很深的傷口,腥味帶著尖銳的頓痛排山倒海地淹沒我。我深吸一口氣,僵硬地翻了個身,癱軟在他旁邊,扭頭看著他恢復安靜純真的臉,不禁又靠他的呼吸近了些。鄭耀揚,千萬千萬別讓我的企盼落空,我在同你一起堅持著,我沒有宣佈放棄,就不允許你放棄。然後,又過了掙扎的五天。李醫生提供了每天的專家食譜,並由附近的酒店負責一日三餐,但對於幾個食慾不振的大男人來說,食物實在已經起不到應有的滋補作用。不過很快,耀揚恢復了正常進食,雖然仍有發寒噁心的症狀,夜裡也常痛得打滾,但這一切對我們來說,已是極之欣慰,至少情況一直往好的方向在發展。不過還是有一個下午,煙沒了,我想自己下樓買,這段日子的壓抑令我身心疲憊,順便出去吸口新鮮空氣,可沒幾分鍾,阿鼎卻打電話給我,我聽見鄭耀揚在話筒那一頭拼了命地扯嗓子叫我的名字,其實我就在樓下,以為他出了什麼事,連電梯都來不及等,緊張失措地衝上樓去,結果發現他只是出虛汗和發抖,他看到我就把我狠狠抱住,就像一個剛與家長走失受到驚嚇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