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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拔出劍,轉身走了,我展開那張紙條,只見上面寫了挺公正的幾個字:鄭伯克段於於鄢。我愣了一下,不由一笑,鄭伯克段於於鄢是左傳裡的一則故事,講得是鄭莊公弟弟太叔段,鄭莊公以不斷退讓的手段,讓弟弟終於犯了謀反犯的大罪,才名正言順地將弟弟下手除去。亦仁是在表白自己不想當莊公,我不由哈哈大笑,亦家的這些皇子當真個個有趣,屬亦仁為最。我長嘆了一口氣,當年我幫亦仁,也許正是因為早就看出亦非絕對不是亦仁的對手吧,那是個天生要當皇帝的料子。我從梯子爬了下來,摸了摸肚子忽然覺得又有一些餓了,想起小廚房天天會給一郎燉他愛吃的雪蛤,琢磨著該燉到時候了,於是高高興興地向小廚房走去。我剛要從抄手廊穿出去,卻聽花園裡安寧那清脆冰冷的聲音道:「我叫你去池塘裡把我的球撿出來,你沒聽到嗎?」然後是一郎忍氣的聲音,道:「我去叫人來替郡主撿!」安寧冷笑道:「怎麼,你難道不是我十五哥府上的奴才麼?」我聽了心裡大樂,一郎流年不利才會招惹了安寧,那真是渾身長刀子的女人啊。我三下二下爬到廊上,準備看場好戲。一郎與安寧站在花園內那個砌池塘邊上,一郎的臉色鐵青,顯然想要發作卻又有顧慮,安寧一身白褂短打的裝束,手裡還拿著那柄薄鯊皮劍。一郎看著池塘裡的竹編的小球,氣道:「明明是你故意丟進去的……」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安寧手起掌落給了他一巴掌,脆生生地道:「這巴掌是打你這個奴才不懂服從。」我大呼過癮,在廊上無聲笑得前仰後合,臉上那是全然小人得志的笑容。一郎幾時吃過這種冤枉虧,一氣之下手一搭劍柄,卻見安寧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忽然恍然大悟,道:「你是故意的,你挑得我跟你打,好到王爺跟前挑我的錯處。」安寧似有一些悻悻然,道:「你倒不笨麼!」一郎冷冷地道:「哪裡,郡主大名我是久聞了的,一郎不知道何處得罪了郡主,還要請教。」安寧晃了晃手心中的劍柄,微笑道:「沒什麼,我看你不順眼,什麼時候你不會在我眼前晃了,也就不得罪我了。」我皺了皺眉,想不出一郎為了什麼得罪了這個女煞星。一郎咬牙道:「我誓死跟隨便王爺的,郡主若是在王府中呆一輩子,只好一輩子不順眼了。」他說著捲起褲角,當真下去替安寧撿球。我見安寧在他背後一笑,笑得頗為冷酷,纖長的手指緩緩抽出寶劍,我大驚,沒想到安寧竟然是想要一郎的命,情急之下失聲大叫道:「小心背後。」一郎倒不愧虧是宮藤家族年輕一輩中的頂尖高手,千鉤一發之際,身體猛轉,安寧的劍幾乎是擦著他身體而過,安寧的劍順勢一橫,顯然是鐵了心要一郎的命。我飛身從抄手廊中躍出,還沒等我撲到,一條白影一閃,接下了安寧的一招,一郎就地打了個滾,渾身溼透的從水塘裡爬了出來,臉色煞白。原來是十六王爺亦祥接下了安寧要命的一劍,安寧柳眉一皺,身體一晃,繼續兇狠地攻擊一郎。我氣上心來,兩指彈開她刺向一郎的劍,聯想起她過去的種種,不由破口大罵道:「你發瘋了,動不動就殺人,你還有沒人性。」安寧手持著劍,抿著唇,半晌才抬著尖尖的下巴倔傲道:「我高興殺他就殺他,你管得著嗎?」我冷笑道:「女人我見多了,但像你這麼冷血,喪心病狂,心狠手辣的女人還真是絕無僅有。」安寧臉色一白,我心中不由一悔,過去我雖然常罵她,但是罵得這麼難聽的倒是第一次。我見她踏上一步,以為她要抽我一巴掌,又或者刺我一劍,心想那就隨她了。誰知道她只是走近了,看著我半晌才沙啞地道:「原來你是這麼看我的……」我囁嚅了一聲,一時倒找不出話來回她,誰知道她接著道:「你看得很對,半夜把門關關好,保不準哪一天我一高興,連你也一起殺了。」說完竟然轉身就走了。我氣結,只看見她腦後的長髮隨風飄揚,很快就走遠了。十六王爺亦祥看著我,那雙眼睛很冷,半天才緩緩地道:「你知不知道,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罵她,唯獨你不能……因為你不配。」他說完也走了。我只好接著目送他走,一郎慢慢地從池塘裡走出來,我還沒開口,他已經冷冷地看著我道:「你知不知道……你這個人,還真不是一般地招人討厭。」說完他也飄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