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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川尋有一刻覺得這個太后要發怒,她的烏黑柳眉已似要飛了起來,但她最終只是將手放在了茶碗上,淡淡地道:「我朝素來奉孔聖人為先師,歷代皇上都自稱為孔子門人,難道依此所稱,都不過是一些閒散之人?那麼依太子所見,誰才能被尊稱賢人?」元林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道:「回祖母,把賢人稱作閒人,非有不敬之意,孔聖人曰君子不器,也非真的在罵君子不是東西,只是說君子不應拘泥於形式。「所謂狂生縱慾,凡人多欲,閒人少欲,聖人無慾。七十二賢人自然不是聖人無慾,只有少許的慾望,因此才不似狂生凡人一般碌碌一生,所以賢人也是閒人。」洛川尋見元林烏髮白袍,神情從容,侃侃而談,聲音流暢卻不急促,因為那沙啞的嗓子,會令人想起風吹竹林。洛川尋從未見元林那麼多話,他看了一眼元林,心想原來他其實滿能胡扯的,他見胡侍讀正斜視著元林,嘴邊似笑非笑,知道胡侍讀心裡肯定也是這麼想的。向寧冷哼了一聲,道:「多日不見,太子巧言善辯了許多,我常聽教你的師父說,太子對學問相容幷包,有戰國文士之風,今天一見才知果非虛言。」元林微微一笑,道:「那是太子傅大人謬讚,孫兒只是時刻提醒自己,萬勿效仿秦士,留下焚書坑儒的罪孽。」洛川尋只覺得向寧有一刻神色全變了,像是一種駭怕,一種畏懼,只是那一瞬太快了,她很快就恢復了鎮定,端起了茶案上的茶碗,只是那指尖彷佛也略略在顫抖,才暴露了她這一刻心中的震驚。元英將手中的茶碗一丟,不耐地道:「祖母,二哥哥,這乏味的學問之事可以不談了吧,明知道我都聽不懂。」向寧沒好氣地道:「你就是愛胡鬧,昨日學堂裡的師父又到我這兒來告你的狀了,你這個月可去過幾次學堂?你若再不去,你師父便要向你父皇請御旨打你的板子了。」元英大驚失聲,道:「救命,好祖母您可要救孫兒啊。」他說著趴到向寧的膝上又是抱又是揉的,弄得向寧無奈地道:「這一次我可不來救你,你現在就跟我走,自個兒向你父皇求饒去。」她說著便起身,略略轉頭,微笑道:「祖母出來久了,這就回了。」元林微笑道:「我送祖母。」他笑著伸出一隻手,向寧也微笑著將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轉過臉來沉聲對元英道:「你這皮猴兒,還不跟我走。」元英吐了一下舌頭,跑上前挽起向寧另一隻手,朱喜訕訕地跟著後面,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都跟在後面。洛川尋吐著氣將盤子放在案上,摸著額頭對皺眉站在一旁的胡侍讀道:「我以後萬萬不再端酒壺,這五臟六肺都要駭得爆出來了。」胡侍讀才回過神來,拿起太后太子沒吃的水果咬了一口,道:「向寧從來不正面找太子的麻煩,今天鬥得莫名其妙。」洛川尋卻好奇地道:「胡侍讀,你跟阿德總管很熟嗎,為什麼你想進來就進來了。」胡侍讀才忽然想起了什麼,一笑道:「沒什麼,我只說是元林吩咐的。元林的吩咐,誰敢問是真是假?」他頓了頓,看著自己手上的半個蘋果,道:「今日沒白來,已經許多年沒見元林維護過誰了。」「維護誰?」洛川尋望著門外的院子隨口問道。胡侍讀狠狠地咬了一口水果,道:「一個小兔崽子。」洛川尋哦了一聲,他顯然沒在意聽胡侍讀的答案,踏出了門,見著一個小廝,便笑問:「隨公子不在麼?」那小廝曾給洛川尋領過路,倒還認得他,便笑道:「公子回去給祖母賀壽了。」洛川尋謝過了他,抬頭見日頭又已經暗了,連胡侍讀也沒別過,便轉身收工了。他睏乏至極,一回去便急於補眠,躺在床上剛會周公,便聽有人大聲道:「起來。」洛川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卻見長著一雙倒八字長眉的阿德正滿面急色地叫著自己。「起來,到正殿去。」「啊?」洛川尋還是迷迷糊糊地。「太子叫你去。」洛川尋還在發呆,胡侍讀已經掀簾進來了,他擺了擺手示意阿德先出去,阿德見了他,倒似有幾分容讓,便轉身出去了。「快起來。」胡侍讀滿面肅穆地道:「去正殿。」「去哪裡做什麼?」「太后向寧一回宮就暈了過去,據說是被人下毒,現在侍衛營的人把整個太子府都封住了。皇上令太子速速進宮,照宮規,他可以帶一個貼身的小太監。」胡侍讀將手裡的一個包袱丟到床上,道:「換上它,立刻去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