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頁(第1/1 頁)
&ldo;哦&rdo;我嘆了口氣,本來就衝著那點錢來,終究還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聽見我嘆氣,說:&ldo;小孩子不要總是老氣橫秋,唉聲嘆氣什麼?你今天的酬勞,先給你墊付醫藥費了,若不夠,我繼續扣你下次的。&rdo;我楞了一下,生病中宛若生鏽的腦袋,這時才明白,他是用一種我能夠接受的方式在解決我的難題。我心中湧上一股說不清的感覺,彷彿有些酸楚,像小時候,被林夫人責罰,七婆來安慰我,卻越安慰我越委屈一樣。這種感覺太過異樣,我忙強行壓下,低聲說:&ldo;謝謝你,那麻煩你了,夏先生。&rdo;夏兆柏沒有回答,卻用手輕輕地撫摸我的頭髮,他的手心溫度適中,手掌乾燥厚實,被這樣的手觸碰,很難有厭惡感。若忽略此人狼虎本質,這樣一雙手,倒不失算他一種優點。我的頭被他託著後腦,輕按在胸膛上,聽著那心跳鏗鏘有力,漸漸意識有些模糊。平生我只覺一股氣堵在胸口,彷彿千斤巨石,令人艱於呼吸,意識模糊之間,視覺所見,彷彿都變形拉長,又顯得無比遙遠。我聽見身邊醫療機器發出尖銳警報,擺弄我的急診大夫衝著我的臉,大聲說著什麼,神情看起來頗為焦急。然後,他又回頭吩咐身後護士若干,那女孩立即跑了出去,不出片刻,帶著另一名醫師快步進來。那後進的醫師身形頎長,口罩之上一雙眼眸黑若寶石,璀璨奪目,許多年前,無數次魂牽夢縈,林世東曾想過,若這雙眼睛,肯在他身上駐足,那真是死而無憾。許多年後,我再與之乍然相逢,卻只覺不堪之極,手腳抽搐,近乎無望地掙扎,想要逃避,卻無可奈何只能看著他走近我,用那雙帶了橡膠手套的手擺弄我。不,如果這是所謂的命運,我拒絕,那等摧毀一切,撕心裂肺的痛苦,我不願再嘗。是的,我不願見他,不願與他呆在同一空間,若可以,我寧願再落輪迴,也不願,與這個人同處一室。我不是恨他,也不是怨他,我的感情,要比那單純的愛或怨恨來得更復雜糾結。心底衝上來的那股來自靈魂的痛楚如此洶湧,驟然之間,彷彿沖垮我一直以來辛苦維持的,屬於簡逸的淡泊平和,屬於簡逸的安貧樂道。剎那間,千頭萬緒,均聚合成一種抗拒。這種抗拒,猶如風暴,比起對夏兆柏的更為強烈。說到底,我從未關注過夏兆柏如何,可我有那麼多年,全副心神,就只落在這人身上。夏兆柏那般對我,雖陰狠毒辣,令我怨怒不甘,然技不如人,我也無話可說。但這個人,這個人,卻是我捧在手裡,含在口裡,捨不得風吹一絲,捨不得雨打分毫,越是珍愛,便讓那傷害,那背叛,那嗤笑鄙夷,顯得越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