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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首柳永的《八聲甘州》，他從少年時就諳熟於心，當年誦讀時貪圖闕詞字裡行間揮之不去的豪邁輕愁，哪裡體會得到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和無奈。蕭墨存苦笑，如今滯留於此時空，不上不下，進退維谷，熟悉的世界回不去，在此世界卻也多方被制肘。皇帝赤裸裸的佔有慾，白析皓令人心疼的痴情，那一樣，他都無法回應，也不能回應。這裡貪官汙吏亟待整治，數萬名饑民在城外嗷嗷待哺，看不見的疫病或者會在某一刻即席捲而來，在前世的歷史知識中，蕭墨存還清晰地記得，在沒有現代醫療措施的條件下，中世紀黑死病可是曾經掠奪掉歐洲近三分之一人口，西班牙流行感冒，在二十世紀初就曾造成全世界數千萬人死亡。這裡一樁一件，都頗費思量啊。&ldo;報‐‐&rdo;門外響起護軍的稟報聲。&ldo;講。&rdo;蕭墨存頭也不抬，運筆不停答道。&ldo;厲大人開啟官衙，摘烏紗帽、收繳官印，將太守王啟照以下一干官員一十七人關押入監，請公子爺示下，這下一步該如何做才好？&rdo;蕭墨存緩緩寫字，口氣淡然地道：&ldo;厲崑崙心急了些，不過也無妨，請厲大人區分主犯從犯，給無甚大錯的官員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你問他，都關起來了，我找誰來賑災？&rdo;&ldo;是。&rdo;&ldo;沈大俠領著弟兄們，連夜找來城內十餘名算賬先生，將官倉存糧清點完畢，只是數目上不大對勁。&rdo;&ldo;對了就怪了。想必屯糧器皿也多弄虛造假。給我關城門，查私倉，這是頭等大事，不得延誤怠慢。&rdo;&ldo;查問了，可那些人咬住，官糧盡皆在此，公子爺，咱們用刑麼？&rdo;蕭墨存筆下一頓，沉默了一下，重新蘸墨邊寫邊道：&ldo;不用那麼血淋淋的，將人犯單獨審訊，不讓他們睡覺和相互能夠接觸到，告訴他們招供才得保命，不招便問斬，必要時告訴他們，其同伴已招，讓他自己看著辦。&rdo;&ldo;這，這能行麼？&rdo;&ldo;放心，這個法子屢試不爽。&rdo;蕭墨存淡淡一笑。&ldo;城內步兵聯防營那邊……&rdo;&ldo;把頭領給我嚴懲不貸。派個能說會道的人過去，將朝廷的恩旨和威嚴都講一通，再每人撥五兩銀子做辛勞費。你告訴他們，要不就拿銀子為我們辦事，要不就跟那頭目一樣受罰，看那起人是選哪一樣。&rdo;&ldo;是。&rdo;&ldo;再辛苦你一趟了。回來後都好好歇息，別累出病來。&rdo;蕭墨存放下筆，含笑扶起那位護軍，對錦芳道：&ldo;錦芳，廚房還有夜宵不曾，給這位弟兄弄碗熱乎的，吃了再去。&rdo;&ldo;不，公子爺，情況緊急，屬下怎能……&rdo;&ldo;再急，也不能耽擱吃飯。&rdo;蕭墨存打斷了他。&ldo;謝，謝公子爺。&rdo;&ldo;去吧。&rdo;蕭墨存揮揮手，示意錦芳帶那人離去。蕭墨存負手而立，望著天際黑沉，心底一片空茫。不知站了多久，只覺手腳都有些僵硬，他方回過神來，搓搓手，拿起茶盞，嚥下一口涼茶，回到書案前面，撥了撥筆尖，繼續寫那後半闕：不忍登高臨遠，望故鄉渺邈，歸思難收。嘆年來蹤跡，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妝樓隅望，誤幾回，天際識歸舟。爭知我，依欄干處，正憑凝愁。寫到&ldo;愁&rdo;字，已是字形散漫，狂草潦倒。蕭墨存吁了一口氣，想凝力在那最後一點上，卻發現從身後伸過來一隻手掌，穩穩握住他持筆的手上，熟悉的男子氣息繞鼻而來，一個溫柔寬大的懷抱貼上後背，一個令他浮動的心霎時安定的聲音在耳際響起：&ldo;下筆要輕而有力，象這樣，好，回，收。&rdo;&ldo;慕銳……&rdo;蕭墨存笑了起來，略回過頭，道：&ldo;你回來了。&rdo;&ldo;嗯，回來了。&rdo;沈慕銳柔聲道：&ldo;總算不辱使命，私倉的位置也問出來了。你說的那法子真好，無需見血，卻令人自動招供。我行走江湖這許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rdo;&ldo;那個法子呀，其實不是我想出來的。是經過很多人試驗後證明有效的。&rdo;蕭墨存慢慢地解釋道：&ldo;名字就叫囚徒困境，囚徒們若關在一起，彼此合作，堅不吐實，可為全體人帶來最佳利益。所謂罪不罰眾也是如此。但在資訊不明的情況下，因為出賣同夥可為自己帶來利益，也因為同夥把自己招出來可為他帶來利益，因此彼此出賣反而是自己最大利益所在，這個，本就是針對人的劣性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