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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承睿無意識地點頭,他的腦海裡現出最後一次見面,林翊拉著他的袖子,哭著說不讓他走的情形,他說睿哥我錯了,睿哥你抓我吧,睿哥你不要離開我。可自己還是走了,落荒而逃,因為沒法面對那樣一個殘酷的真相,因為那個男孩跟自己的整個信仰截然對立,不抓他已經是徇私枉法,再與他一起,隱瞞罪行,假裝什麼也沒有發生,那簡直枉做了這麼多年的警察。他懲罰了自己,也懲罰了林翊,就如少年所說,如果塵世之法無法為罪人定罪,還有高懸每個人頭頂的終極審判,沒人能倖免,沒人能逃脫。在那個系列謀殺案中,他也是同謀,他也有推卸不了的責任。只是沒人知道這個懲罰有多重,它不是一下的斬首,而是鈍刀殺人,它時時刻刻地壓榨他的神經,幾乎抽離了他全部的力氣,剝奪了他所有的期待和勇氣。可他還是確鑿無疑地愛著那個少年,因為愛他,所以怕靠近他,拒絕去關注他,強行把他驅逐出自己的世界,不如此堅決,他知道自己根本抵抗不了那種著了魔般的渴求。然而,辛苦搭建的防護罩卻在此刻轟然倒塌,黎承睿發現自己的手在顫抖,他用了五年來命令自己忘記那個人,忘記曾經愛過他,忘記他做過什麼,也忘記自己為了掩蓋他的罪行曾經如何違背法律和原則為他善後。他以為他做得夠了,對得起那個少年了,他以為從此天涯陌路才是彼此最好的解決方法。可直到此刻,黎承睿才發現,這些都無法成立。只是聽到林翊為他曾經淋雨,他便已經遏制不住那種全身心地疼痛,他終於知道,原來他一直沒有停止過思念那個少年,原諒這五年來最深刻的內心體驗,並不是理解了林翊的孤獨和他殺人的計劃,而是日復一日,每分每秒都在重複地想他。想他。是思念讓他明白什麼是真正的孤獨;同時也是思念,讓他清楚兩人經受的審判有多殘酷。黎承睿站了起來,他的內心充滿一種無法宣洩的悲愴,不僅因為失去一個人,還因為無法用愛情去彌補生命中關於信仰與原則間沒有辦法縫合的錯位和缺憾。在這樣的東西面前,愛情何其無用,愛得越深,越是徒增傷感。他的男孩不在了,他推開了他,他跟他站在對立面的兩端,無論從什麼角度看,他都不算做錯,用林翊的話說,再來一百次,該死的人還是得死。同樣的,該分離的人,還是得分離。可是從此陰雨連綿,再也無法想象陽光明媚是何等勝景,再也無法憧憬歲月靜好是何等幸運,在他身後永遠有一個少年,他站在雨中渾身溼透,他臉上遍佈水漬,不知是淚還是雨。黎承睿站起身,無聲看了黃品錫一眼,然後走出去,開啟審訊室的門,一把將巧言令色的老鼠黃從椅子上拽起來,直接丟到牆角,碰的一聲,老鼠黃慘叫起來,色厲內荏地喊:&ldo;逼供啦,警察逼供……&rdo;他的聲音嘎然而止,因為黎承睿卡住他的喉嚨,將他頂在牆上,冷冰冰地說:&ldo;知不知道我接下來會怎麼做?我會把你放了,然後把你要做汙點證人的訊息巧妙遞給金彪,你猜他會怎麼對你?&rdo; 老鼠黃臉色大變,眼神中流露出不自禁的恐懼,搖頭說:&ldo;你這是汙衊,汙衊……&rdo;&ldo;汙衊你又怎樣?&rdo;黎承睿冷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臉頰說,&ldo;你以為你憑什麼跟阿sir談條件?死或者作證,選一個,不選就我替你選。給你一分鐘。&rdo;他鬆開老鼠黃的衣領,任由他滑到地板上,轉頭對目瞪口呆的阿sa說:&ldo;一分鐘後你看著辦,他要不懂作選擇題,你好好教教他。&rdo;他有些心神不寧,深深地撥出一口氣,對阿sa說:&ldo;我出去一下,這裡交給你。&rdo;&ldo;是。&rdo;黎承睿頭也不回地出了新界北警署,他朝自己的車走去,他忽然發現自己習慣性地總把車子停在同一個地方,他呆呆地站立在那,剎那間明白了當初黃品錫在那見到的林翊,那個少年一定是站在這裡,就如記憶中那樣,他朝自己跑來,他喜歡那輛老車。耳邊似乎想起林翊清澈而略嫌笨拙的話語:&ldo;睿哥……&rdo;&ldo;我給你煲了湯哦。&rdo;&ldo;今天功課我有做,有些不會,我做不出來……&rdo;&ldo;我有好好吃飯啊,汽水也有買。&rdo;&ldo;我有錢的,以後我養你。&rdo;&ldo;我有準備禮物送你哦,現在不能告訴你。&rdo;黎承睿痛苦地閉上眼,這個地方他就是這麼迴避,可是記憶仍然不肯放過他,過了這麼些年還是不肯褪色,還是鮮明一路昨日,他三步做兩步地開了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