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第1/1 頁)
我一面隨著人流走到酒吧門口,一面低頭穿上大衣,十一月,秋涼已深,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抬眼時感覺周圍好亮。這是出了什麼事嗎?架了探照燈似的,亮到這個程度,簡直像正午。然後我發現,真的是正午,頭頂白日如熾。我這是站在哪裡啊?前面是車流,身後是人行道,腳邊,有一塊香蕉皮。而我身著職業裝,正汗流浹背。不遠處,bgo的車正駛近。再過一分鐘,他就會搖下車窗,說出那句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臺詞。我大惑不解。今天壓根兒沒喝酒,怎麼站著就做夢啊?我正準備給自己一個雙峰貫耳打回元神,有人在我耳邊說:&ldo;不要上車咯。&rdo;竟然是酒保。在不遠處跳著滑稽的兔子舞,還是那件長袍,墨鏡滑到鼻樑上,他的瞳仁顏色很淺,但是柔和可親。你跑到我的夢裡來做什麼,打醬油嗎?我想走過去罵罵他,腳步卻不能移動。他笑嘻嘻的,比較大聲地重複了一遍:&ldo;那輛車啊,不要上去啦。&rdo;&ldo;不上車的話,以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的。&rdo;我一時間不明白他的意思。但bgo已經登場了。&ldo;嘿,小姐,給我五十塊,你愛去哪裡都可以哦。&rdo;這句話,是我的芝麻咒語,開啟阿里巴巴藏寶洞的大門,給我看到一個嶄新的世界。從這一刻開始,我生命中最刻骨銘心的愛將籠罩我、融化我、禁錮我,直到毀滅我。我這一刻的腦子根本沒有再轉動,毫不猶豫地伸出手,開車門。酒保在不遠處輕輕嘆息了一聲,我迷惘地回頭去看,只看到一道輕盈的光影掠過街角的樹蔭。bgo問我:&ldo;怎麼了?&rdo;我搖搖頭:&ldo;沒事,謝謝你。&rdo;他嘴角露出一絲促狹的微笑:&ldo;不用謝啦,小姐,要五十塊現金哦,我不接受刷卡的。&rdo;我心裡忽然&ldo;咯噔&rdo;一下。不對啊。記憶中bgo從來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為什麼這一次做夢會篡改情節啊?我迷惘地轉頭去看,bgo正專心開車,他新刮過臉,下巴泛著青色,側臉輪廓實在漂亮。我著迷地看著,但他的人影在我的視線裡竟然漸漸淡去、淡去,一陣風吹過,突然消失了。我吃驚地跳起來。咣!耳邊傳來巨響,我愣怔良久才意識到這是頭撞到玻璃的聲音‐‐酒吧大門上的玻璃。旁邊的服務員表情古怪,慢吞吞地說:&ldo;小姐,你沒事吧?&rdo;我慌慌張張點頭又搖頭:&ldo;沒……沒事。&rdo;他接著說:&ldo;沒事的話,麻煩你出去吧,你堵得很多人都開始內急啦。&rdo;原來我就站在門口。面前是街道,街邊有燒烤攤,有香菸攤,有便利店,有男女抱頭痛哭,不知所為何事。我渾身癱軟地挪到最近的牆邊,慢慢坐下。胸口像堵上了一塊泥巴,難受到無法呼吸。掏出手機,我抖著手去撥那個熟稔於心的號碼。對方說:&ldo;您好,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rdo;心理學說,人很善於保護自己,太過悲傷或痛苦的記憶,大腦會自動過濾。喂,bgo先生,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過濾掉你。從這裡挖一個洞到美國,鑽出去,再挖一個洞埋下我們所有過的一切。坐飛機回來。飛機絕不會墜毀,因為我的身體那麼輕。失去你之後,埋葬你之後,忘記你之後。靈魂就變成清晨花瓣上的一滴露水。它或許存在過,但很快就要消失了。我抖了大概十分鐘之後,不知道從哪裡又來了氣力。飛快站起來,上車,催命一般叫司機開快一點兒。回到家,連鞋子都沒有脫,躺到床上。很專心地對自己說,入睡吧,入睡吧,入睡。如果在夢中可以倒回去活一遍,我想要一個喜劇的結尾。我的確入睡了。很沉。一夜無夢。從第二天起我每天早早上床,結果都是一樣。我竟然連做夢都再也夢不到bgo。猶如行屍走肉般過了大半個月,不知從哪裡搞到的號碼,墨鏡酒保竟然打電話給我,說&ldo;雲門舞集&rdo;來酒吧表演。等我真的過去,卻發現是他自己爬上吧檯跳了一段《水月》。憑良心說,就算原創過來,可能都沒他跳得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