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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厚厚的雨幕將天地淹沒在沉重莫名的晦暗裡。淒厲的風雨聲號哭成一曲愴然的輓歌,在陰霾的天空下哀聲長鳴。海棠花來不及綻放,卻已被一陣風雨無情打落,隕落在混濁的泥漿裡。間或傳來兩聲巨響。或許,是打雷了。美人宅文/陌離一、往事並不如煙我又夢到了玉荷。仍然是相似的夢境:懸崖邊上,她在很多人的棍棒下被打得遍體鱗傷、慘不忍睹。她抬起頭,眼角滲出可怕的血淚,突然一低頭,重重撞在了一塊矗立著的白石上。白石被鮮血染紅,一片猩紅中,她化身為滿身血汙的幽靈……我從夢中驚醒,在房前竹榻上,慢慢地坐起,突然看到遠處一個少女的背影,想也沒想衝過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喊著:&ldo;玉荷!&rdo;一身竹青色的洋縐布衫裙,白襪,黑鞋,正是鎮上學堂裡女學生的打扮。少女回頭,一張文秀的臉,酷似當年的玉荷,神情卻分外冷漠。她在月光下看著我的臉,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出來。只是從我手中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臂,低著頭走開。我沒有追上去,只是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沒入花園深處。管家劉叔一路小跑過來,向我賠笑:&ldo;老爺、太太都說了,孫小姐進了藍家的門,自然是藍家的嫡親孫女一般。&rdo;&ldo;對了,關於杜家二小姐的墳……&rdo;劉叔向前兩步,壓低聲音說,&ldo;昭予少爺當年的吩咐不敢忘,這些年一直在修葺。&rdo;我沒做聲,手卻微微顫抖。在軍中摸爬滾打了多年,漸升至副將的職位,一度以為自己已然淡忘了往事。沒承想,十七年後回到家中,再一次夢到玉荷,突然又聽到&ldo;杜家二小姐&rdo;幾個字,心就像突然被人紮了一刀……十七年前,我在省城讀書。過年回家,在街上偶然看到著學生裝挽著自己姐姐手臂的杜家二小姐杜玉荷,驚得目瞪口呆。杜氏姐妹的五官很像。只是杜家大小姐杜金荷從小幫爹孃管理賬目,出落得精明幹練;而杜玉荷,生性安靜,從小被送到鎮上唯一的女學堂,眉目間全是文秀……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仍然認為杜家二小姐是我見過的最蘭心蕙質的女子。我永遠都忘不掉那個午後,她緊緊抓著姐姐的手臂,抬頭看我一眼,復又垂下眼皮,雙頰慢慢浮起了兩朵紅雲,分外嬌豔。我立刻回家求父母提親。父親拈著鬍子笑:&ldo;咱們昭予生得一表人才,又在省城裡讀書。居然還能對一個鄉下姑娘看上眼?&rdo;爹孃終究還是備了禮帶著我去杜家求親。杜家二小姐一身老式的繡花衫裙親自奉茶,爹竟然失手打翻了一盞熱茶。爹笑說:&ldo;幾年沒見,當年的小姑娘竟然出落得如此標緻……呵呵。&rdo;爹開口求親,杜家二老果然婉拒。爹回去跟我說:&ldo;那個賣布匹的杜老兒,心高著呢。送女兒進女學堂讀書自然是想高攀外面的豪門大戶,咱們這樣的人家,他還瞧不上眼。&rdo;我們藍家,不過是在鄉下有幾百頃良田。說得不好聽點兒,根本就是個土財主。但我沒有看錯,我和父母離去時,玉荷眼中的幽怨。我知道她一定屬意於我。我興奮不已,甚至醞釀了一個大膽的計劃。我在學堂外攔住了她,問她願不願意跟我私奔,私奔到省城甚至大上海‐‐一個全新的世界!她的臉紅得像是最絢麗的紅霞,但眼中分明是歡喜的,歡喜著點了頭。我喜極而泣,緊緊地抱住了她。我按照約定的時間等她,從天黑等到天亮,都沒有等到。兩天後,我在布莊外等到杜金荷,杜大小姐哼一聲,只說一句:&ldo;我妹妹怎麼會嫁入財主家?&rdo;我一度認為她是被家裡囚禁了起來,她姐姐故意在說謊!我在學堂外等了十天,沒有等到,不顧一切跑到她家牆外大聲喊她的名字,轟動了整個鎮子,很多人跑來看。她終於出現,臉色很蒼白,在我耳邊低聲說了一句:&ldo;我爹孃送我進學堂學洋文,不是為了嫁入本地一個財主家……&rdo;她就這樣在僕婦的簇擁下從我眼前消失,消失在杜家的高牆大院中。她絕情如此,我卻認定她有隱情。不顧一切地乘著天黑潛入杜家宅院,想要找到她當面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