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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你別後》作者:吳沉水【完結】【文案】其實我知道這回事,孟冬死之前一個禮拜親自給我寫了電郵。他也許遲疑了很久,終究不得不動手寫這封信,他在信裡頭對我坦白了這件事。他說他不能跟我結婚了,因為他突然領悟到,原來一直以來,他對我的感情就是親人不是愛人,他忽然開了竅似的,迅速把我跟他十幾年的感情定位為兄妹情感,然後他才坦誠在戰火中遇到心目中的女神,就如一部舊電影《戰地情人》所展現的那樣,男主人公從見那女主人公--我知道他會死,我一直知道。死在他心愛的戰場上,死在異國他鄉的烽火硝煙中,死在,我註定看不到的斷壁殘垣下。或許是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去,或者身邊還有其他人,也許在離他不遠處就躺著血跡乾涸的屍體,他死的時候天空暗啞,雲層又低又厚,頭頂上有數只禿鷲盤旋等待,等著他一斷氣,就撲下來撕咬他的血肉。就如他拍回來的照片一樣,他的死,也一定色調冷硬,充斥著悲愴的感染力,讓人只看一眼,就被內裡那種死亡與掙扎求生的痛苦所生生撕裂靈魂。這樣的圖片為他獲得無數名聲,他的照片經常見諸於西方著名的報刊雜誌上,世界上知名的大圖片社競相搶購他從戰場上帶回來的圖片,他是我們這個時代被譽為卡帕第二的戰地攝影師。這個聲名顯赫的男人,曾經是我的未婚夫。我說的是曾經,因為我已經失去他,無論以何種形式,從任何角度上看,我都已經失去了他。失去了和死去了,有時候並不是一回事。我想起卡帕拍的一副照片。那是1954年夏天,一個下午,在越南潮溼悶熱的田地中,稻穀已經荒蕪了,野草一直長到腰際。那天天氣不好,厚厚的雲層吸納了炙熱的陽光再反照到地面上,眼前的一切大概只剩下白茫茫一片,太熱了,汗水浸透厚厚的軍服,又從頭盔滴露,睫毛彷彿都粘到一塊。這絕對不是一個適合行軍的時候,但前面和後面的軍曹都端著槍,小心翼翼地保持距離,沉默而警惕地前行,在他們腳下,這片死寂一樣的土地裡,不知道什麼地方就埋著大片能把一隻先遣部隊炸上天的地雷。這是隨軍記者卡帕最後拍攝一張照片,看起來跟越戰片中的場景差不多,荷槍實彈計程車兵,沉默荒涼的大地,看慣了史泰龍的越戰片再來端詳這張照片,你甚至會有種直接的反應,對照片中計程車兵遠較史泰龍遜色得多的肌肉頗為不滿,然後你才恍然大悟,那是一隊真實的掃雷工兵,他們入伍前可能都是美國普通小鎮上的年輕人,他們在別國的土地上,隨時可能死去,就在這張照片拍下來的下一刻,也許上面走著的人就會倒下,死在離家千萬裡的地方。士兵們的背影在這一瞬間成為一種永恆,攝影師卻在按下快門不到十分鐘後觸雷身亡,據說人們發現卡帕的時候他已經被炸斷了左腿,胸口位置炸出一個血窟窿,他一時還沒死透,苟延殘喘了兩天後才閉上眼睛。多年以前我在圖書館裡第一次看到這幅照片就被深深震撼,我不停地想,在卡帕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會想什麼。想他這一生親眼目睹的無數次戰鬥麼?想他拍過的那個中彈到底計程車兵麼?想他無數次置身其中的殺戮和反殺戮?還是,會想到他度過的美好時光,有一段時間,他曾經跟美麗的英格麗&iddot;褒曼有過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