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做只朝生暮死的蜉蝣(第1/2 頁)
夜色漸深,周聿白輕拍著她的後背,桑南溪在他懷裡哭得鼻塞,呼吸聽起來極不順暢。
他幫她順著鼻翼兩側輕按了會兒,她原本攏緊的秀眉才漸漸舒展開。
桑南溪小的時候,她曾打定主意,再也不要在醫院過夜。
她總覺得醫院的時間定義和正常的時間是不同的。
手術室外的紅燈亮起,時間就好似按下了減速器,一分一秒,怎麼都數不盡。
可一旦儀器發出滴滴聲,連生命流逝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都只在轉瞬間。
而醫院的夜晚,總是格外冗長。
是走廊上空無寂靜的幽暗,是急診室裡刺目的白織燈,哭泣聲,儀器聲,每一種聲音都組成她成長記憶裡的一場噩夢。
今晚,到底是破了例。
李姨進來的時候,下意識放輕了腳步聲。
她原本還想著小姑娘怎麼到了這個時間還沒出來,下一秒周聿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嗓音壓得極低,讓她拿個冰袋進去。
她還以為是怎麼了,進門的時候心裡頭難免忐忑,可進了屋,看見床上的小人兒,一切也都明瞭了,雖只能隱約看見側臉,但也不難看出是大哭過一場的。
“這……”李姨原本想讓周聿白換間房睡,還沒開口,周聿白就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接過她手裡的冰袋,低聲道:“時間不早了,您也早點休息。”
只一眼,那些勸告的話便統統嚥了下去。
周聿白為了能讓桑南溪舒服些,摟著她又換了個姿勢。
他先用冰冷的手掌覆上她的眼皮,待她適應了些,這才拿著冰袋輕壓在桑南溪的眼睛上。
桑南溪在睡夢中嚶嚀了一聲,伸手就要去推他。
周聿白小心扯下她的手,耐著性子哄她:“乖,敷一會兒,不然明早起來難受。”
也不知到底有沒有聽進去,但手倒是乖乖被人握在了掌心。
李姨默默幫兩人帶上了門,心中不由震顫。
周聿白自幼養在老爺子老太太身邊的時間多,李姨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
他性子本就沉,在別人家孩子還耍著心眼偷懶的時候,周聿白就已經將克己復禮四個字做到了極致。
在記憶裡,私慾這兩個字甚至都少有在他身上出現過。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個人,方才的眼底卻全是對那小姑娘的深情慾念,那模樣是連視線都不捨得挪開一秒。
她不由感慨,這小姑娘是實打實地被他放在心眼子裡疼的。
夜半的時候,桑南溪迷迷糊糊地醒來,眼皮依舊腫得微沉,但也沒到睜不開的地步。
屋裡的燈都被關了,一室的黑暗,唯有窗簾縫隙中透出那一點點月色的微光。
照理該是冷意侵襲的秋夜,卻因為身邊人的緣故縈繞著一股暖流。
桑南溪枕在周聿白的肩頭,耳朵就貼在離他心口極近的地方,聽著他心臟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這平實的一瞬,好似本只該出現在夢中。
她不知用盡了多少力氣,才能在他說出愛她時忍住那句脫口而出的“我也是”。
在這段感情裡,她從最先說愛的那個變成了不能輕易言愛的那個。
她的一身戒備清醒,在一次次的糾纏下,到現在,到底是所剩無幾。
歷經千帆,她突然累到不再想奢求一個結局,只願沉一時煙火,做只朝生暮死的蜉蝣。
她任由自己將腦袋埋進他的胸膛,不知是在對他還是對自己說:“等你出院,我們回西山住吧。”
她的聲音輕得如同一句夢中囈語,像是壓根沒想讓旁人聽見,也實在不足以把人驚醒。
本該是繼續陷入寂寥的夜晚,卻倏然有了迴音。
他說:“好。”
本就說了,什麼都依她的。
桑南溪眼睫輕顫了顫,沒有再流淚,伸手攬住了他的腰。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語調沉緩,“睡吧。”
只願一覺夢醒,忘盡前塵。
吳盈秀是在清晨來的醫院。
李姨扶著她緩步往病房裡走,“還睡著呢?”吳盈秀問。
李姨點了點頭:“我來接您的時候看了一眼,還睡得沉。”
吳盈秀嘆了口長氣,到她這個年紀,除了兒孫之事,怕也少有能讓她這麼費盡心神的了。
“他們兩個,你怎麼看?”
自從周聿白出事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