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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子不能動,靈魂便想逃離,找不著出口,撞得破碎支離,只得又躲回羸弱的軀殼之中。
「你說……」
「呵,想來我許是太記仇了。那會你尚且年幼,雖知戲,卻不知事。在這餓殍載道的年代裡,只得似只飢饞的幼畜,為求活命,連同伴的血肉都可吞食,哪裡還顧得什麼情義……卻也罷了,這恨罷了……我只是仍放不下你,怕我走了,你一人孤苦伶仃地在這人世享盡報應,叫我這安於地獄的鬼魂也於心不忍,便索性一起同路吧……」
煙生的面上清清冷冷,似地府不諳人事的無常,只想勾了他的魂魄好一起同路。
「你謅的是什麼胡話!幼年……幼年我待你如何你是知道的……卻平白將我一番赤誠比作禽獸,將我一顆痴心付諸魍魎……我不認得你了,煙生……」
虹望著他的臉,忽覺得陰怪,惶恐地往後退去幾步,道,「你不是煙生,你是鬼!是貪愎的厲鬼,吞了他的魂魄,又化作他的樣子來害我,我差點真被你惑蠱了,呵……呵呵……」
煙生的眼似龜裂的深淵,那淵裡冥火逼天,似陰怖的刑場,獨為他迎迓。
「胡話?!哼!是我當真枉怪於你還是你寡情薄意忘得一乾二淨,你自個心裡頭明白!我若真錯冤了你,就叫這些前朝惡鬼再淫我體膚,啃我血肉,擄我魂魄!」
黑壓壓的一群鬼,黑壓壓地簇擁過來,腳下一寸孤光築起一座牢籠,他們是籠中囚,相呴以傷,相濡以恨,卻仍不知掉尾忘江湖。
「你知不知道,我在這兒整整關了七年,我的身子被這群惡鬼整整糟蹋了七年!就因為你當初為博師傅歡喜,將我的行蹤告知於他,他想差人將我綁回,見我體弱多病又一股子犟勁,便索性賣到這兒予這些惡鬼為奴……整整七年啊!你受師傅愛捧,終能在人前顯盡風光,可我在人後卻是這般豬狗不如地苟活著的!你還敢說我胡謅!你還敢假作忘了!!」
這一番話是悶天響雷,霹得他的魂魄四下裡逃散,歸不回來了。
「胡說……你胡說……這怎可能……」
「哼,不可能?你去問問這些厲鬼!」
煙生將虹推給鬼,他胡推蠻撞,嘶啞驚叫,失了心智。
一番掙命,終於又逃回到煙生的面前,逃進這方寸囚籠之中。
他癱跪下來,扯著他的衣袂,那臉皺成一團,眼兒,嘴兒都在淚水裡浸泡,漾花了胭脂,只像個面目滑稽的花臉,哪裡還有旦角的姿度。
「胡說,胡說!師傅當年對我說煙生在外頭病重,無親無故,若不找回來醫治恐怕不能久活,我才因此告訴師父行蹤。可三日後他再回來卻沒把你帶回……師傅說你不肯回來,他只得將你送回家,再送了些銀兩給你父親讓你治病,這才安心回來……我這才安心在班裡唱戲,盼有朝一日再與你重逢……不是你說的那樣,師傅哪裡有那麼壞?我哪裡有這麼壞!」
他嘴裡爭辯著,可心裡頭全信了。他雖是被師傅矇騙,但終還是害了煙生,害他七年為奴,遭盡暴行,害他體膚盡摧,貞名盡毀,害他豬狗不如,生死兩難……
他是個十足的禽獸,罪惡滔天,罪不可赦!
而煙生聽了虹這一番辯白,陡似被人抽去脊脈,形同癱廢。
「你胡扯……胡扯!我不信你!你以為安上一個“年幼無知”的藉口就能把所有的罪都推脫得乾乾淨淨麼?!師傅親口告訴我,是你為了博他歡心,出賣我的!」
背叛若與誤會同謀,施害與受害,誰主清白。
「不信你去問師傅,他可作證,他作證!」
「師傅?師傅在哪兒?」
「啊……他死了,死了!」
呵,命運啊,你的名字是無常。
地府冥判
「呵,死了?怎死的?」
「五年前病死的。」
煙生笑得狠絕,道,「這是報應吧。這會他那副黑心黑腸子怕是早已爛死在泥堆裡了,你倒機靈,只管把這屎盆子往死人頭上一扣,神鬼不覺的事兒。嘖嘖,這出戏唱得妙哉!」
他一心治虹的死罪,不辨皂白與青紅。只怕舊案重翻,大白了真相,他七年忍辱偷生的等待與四年處心積慮的報復皆成了荒唐的陰謀,與禽獸無異的是他。
錯便錯了吧,一同下去地獄,都為陰司罪囚,判爺哪裡有閒時去斷陽世的冤案。
「不,不,不……」
他有口難辯,見著煙生眼裡的決絕,好似瞎眼的判官,一心叫他死,他還能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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