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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選修課結束,家長學生蜂擁出動,造成了這個比工作日更甚的擁堵高峰。
隨著人流擠進地鐵,額頭已經冒汗,自覺未來每個星期恐怕都免不了如此鍛鍊。
身邊好幾對母子父子祖孫,對話無一不是“老師講的都聽懂了嗎?”“還有哪道題不會做?”“下午練琴,中午不回家吃了。”“這次月考排名又退步了,看你怎麼跟你媽交代!”諸如此類。
方思慎把平光眼鏡摘下來,放進T恤口袋裡。瞧見兩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臉上厚厚的鏡片,深感同情。如果這就是正常的童年,他由衷覺得,自己那貌似不正常的童年,實在幸運得多。
正慶幸著,肚子咕咕叫起來。妹妹週末不加班,沒人做東請吃食堂,等回到宿舍,學校食堂估計也關門了。想了想,不如下地鐵柺到西門小吃街去買點乾糧當午飯。西門是京師大學最偏僻的後門,像每一所大學一樣,門外也有一條供學生和其他流動人員窮開心的衚衕,充斥著各色小攤小販。方思慎以前很少去,但是最近格外落魄,燒餅一塊錢一個還是八毛錢一個上升為生活主要矛盾,難得地錙銖必較起來。
還在大馬路邊上,就不停有人低聲追問:“辦證嗎?”“發票要嗎?”“毛片要嗎?”“打口碟要嗎?”拐進小吃街,更加絡繹不絕。多數推銷者都是無業婦女,小嬰兒抱在懷裡,大點的任其在衚衕裡亂躥。方思慎一路搖頭回絕,避過拖著鼻涕瘋跑打鬧的孩子,跨過路面髒兮兮的水坑,擠到一個生意極好的主食攤前,買了三塊蔥花餅。
剛出鍋的蔥花餅,外酥裡嫩,金燦燦油汪汪,點綴著翠綠的蔥花,香氣撲鼻。八毛一個,三個兩塊四。方思慎一面大嚼,一面把找回來的鋼鏰兒往褲兜裡塞。路過那個瘸腿乞丐面前時,順手又掏了出來,彎腰放進他面前的易拉罐裡。
繼續往前走,剛剛瘋跑過去的孩子們,吆喝著從身後瘋跑回來。這回一人手裡一塊燒餅,歡呼雀躍如同過年。方思慎站著看了一陣,想起國一高附近上輔導班的他們的同齡人,有些感慨,不知道到底誰的童年更值得同情。
快到宿舍樓門口,蔥花餅吃剩最後一塊。雖然已經涼了,對飢餓的人來說仍屬美味佳餚。正專心致志邊走邊啃,路旁大樹下忽然有人道:“小思。”
聲音不大,然而那熟悉的音色語調,早已刻骨銘心。方思慎渾身一震,蔥花餅差點掉地上。呆呆轉過身,下意識張張嘴,“爸爸”兩個字卡在嗓子眼,終於還是嚥了下去。
方篤之遠遠看見他埋頭苦吃,便有幾分心酸。這時眼見兒子雙手捧塊燒餅,嘴角油油沾著蔥花,滿臉倉惶無措,上下打量,只覺比起從前消瘦許多,一肚子怨怒訓斥盡數化為烏有。
週末的午後,行人稀少,宿舍區一片寂靜。
父子兩個呆望半天,誰也不說話。
最後還是方篤之先開口:“我給你打電話,怎麼不接?”
“啊……那個……”方思慎欲伸手掏兜,意識到滿手都是蔥油,又停下,心裡疑惑父親怎麼弄到了自己的號碼。想起電話為什麼沒響,解釋道:“手機靜音了,沒注意。”
自從考研前夕跟父親大吵一架,兩人間的冷戰已持續三年有餘。
表面上的理由,是方思慎堅持要離開父親所在的,也是自己母校的國立高等人文學院,報考京師大學國學院。實際上的理由,除了那次吵架,之後父子兩個面對彼此,誰也說不出口。總之,方思慎碩士報到第一天,便收拾東西住進宿舍,從此再沒回過家。
雖然早知道偌大個京城,繞來繞去遲早碰面,但這般被父親直接在校園裡攔住,以方篤之今時今日身份地位,方思慎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設想過的。
正因為毫無思想準備,中斷了三年的對話反而容易展開。就像父子決裂前的任何一次對話一樣,父親發揮了絕對主導作用。
“沒事靜音做什麼。大週末的,去哪裡了?”
“我……”妹妹的教導突然跳出來,方思慎趕緊道,“約會去了。”話出口前沒多想,說完卻忐忑了,略微緊張地望著父親。
“是嗎?有約會啊……”方篤之表情不變,眼神卻有點滄桑。
彷彿為了緩解自己的緊張,方思慎補充道:“是以心介紹的。”
方篤之點點頭,心想:這麼鄭重,特地把手機都靜音了。盯著兒子手裡半塊餅,問:“約會怎麼不一起吃個飯?”
有了緩衝,方思慎謊話說得順當起來:“吃了,不好意思多吃,沒吃飽。”
方篤之啼笑皆非。以他對兒子的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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