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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反正也是給自己治療用的,楊興自嘲地笑了一下,合上本本。
有天,電視上閃過一張熟悉的人臉,是王澤。
他最近被省臺一個當紅節目邀請了做美術指導,炙手可熱。
楊興放出聲音,正聽到主持人採訪王澤的愛情觀。
“愛情啊,愛情就是,一開始,你看到他,但他眼裡沒你。然後你眼裡有了他,他眼裡也有了你,可你眼裡的他不是真正的他,他眼裡的你也不是真正的你。再後來,你眼裡的他是真正的他了,他眼裡的你也是真正的你了,但你們,又互相看不見了。”
王澤微微笑著:“這段話是以前有人問我的時候我自己總結的,當時說歸說,其實也沒想太多,直到問我的那個人。。。。。。死了。。。。。。我才明白,愛情就象聖誕樹上掛的玻璃球,看著漂亮,但特別脆弱。你要是不弄壞它,它能掛一輩子。可要是弄壞了,就只剩一地的殘渣,很難收拾。”
楊興站起來,默默地關了電視。
他嗓子好像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不得不走到浴室去洗漱。
鏡子裡的他看起來,臉色蒼白,眼下浮腫。
人老了大概容易產生幻覺。
看得時間太久,就覺得身後還有張臉站著,微微張著嘴,被呵斥了半天才醒悟過來,訕訕地笑一下,喉結吞嚥地一動。
楊興垂下眼睛。
那時候他看不懂他。
等到他看懂了,再想看看,就看不著了。
人生莫不如是。
王澤笑容背後的痛是怎樣一種深切的無奈,他大約能有同感。
如果愛是一種福爾馬林,浸泡在其間的物體,就會永遠保持著原來的樣子。可同樣的,一旦離開了浸液,便將立刻腐壞。
那個名叫嶽勝的罐子就那麼大,實在沒有多餘的空間再留給陳朽的標本了。
楊興想,還是讓我爬出去吧,反正也呆了那麼久了。那樣,也許那個罐子還能儲存得久一些,長一些。
臨近年關,室外氣溫冷得直打顫。
楊興是個老派的人,不愛過洋節,卻也被商場和快餐店的各種氛圍堆造撩撥得坐不住了。就連幼兒園都妝模作樣地佈置起來,真是忍無可忍。
週末,他硬著頭皮帶楊閱去商場,打算先看看小孩到底想要什麼,再偷偷買回來,算做驚喜。
人山人海,各種促銷應接不暇。楊興出著汗抱著外套,頭昏腦漲地跟在歡呼奔跑的小孩屁股後面滿場轉,不到二十分鐘就快崩潰了。
費這麼大勁,最後功勞還都要歸給那個子虛烏有的白鬍子外國老頭,他媽的,憑什麼!!給孩子造夢的家長真是可悲的族群。
好在對付楊閱,他也算經驗豐富,買了個蛋筒塞到小孩手裡:“歇一會,你先吃。然後冷靜下來,咱們再好好聊聊聖誕老人的事。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
噴泉水牆忽然綻放,楊閱一聲歡呼。
楊興無奈地扭頭,視線所及,正看到隔壁店面的櫥窗裡擺了雙球鞋。紅藍配色限量版,logo耳熟能詳。幾乎沒有考慮,他象被蠱惑了一樣走進去,拿起鞋摸了摸,毫不猶豫地當場刷卡。
楊閱跟在身後:“爸爸,不可能什麼?”
楊興為之語塞,停頓了片刻,轉身讓店員再拿一雙楊閱能穿的童鞋,然後蹲下來。
“。。。。。。不可能沒有聖誕老人。對吧?”
父子倆拎著鞋回家,楊興覺得心理上算一碗水端平了。一人一雙,不偏不向。
嶽勝的這雙雖然暫時不能給他,但相信,總有機會給他的,哪怕經年。
聖誕老人嘛,當然能想到各種辦法。
放下東西,他挽起袖子去做飯,一邊嘮叨:“離電視遠點,眼睛不要了你!對了,明天你們幼兒園組織去動漫遊樂園玩,你要聽話,知道嗎?”
話音未落,客廳那邊傳來哇哇大叫。
“爸爸,你看我在沙發底下撿到什麼!”
楊閱咚咚咚腳步魯莽奔至,小手舉得高高的,黑色的手機上面滿是灰塵,看著絕不陌生。假如不是時間太長,早就沒電了,楊興眼前甚至能出現熟悉的鎖屏畫面——從家裡陽臺看出去的一截晨曦。
他把那輕巧老舊的塑膠匣子拿在手裡,一時思緒紊亂。
原來嶽勝的手機打不通,是因為他遺失在了這裡。
想必是那天過來的時候掉的。
那他為什麼不拿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