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3/4 頁)
「呢——那個秦招,我的小學同學,以前我常帶回家的,你還說他長得像個娃娃。」
「我想起來了,後來他跟你升上不同的中學,不是嗎?」
「我在大學又碰見他,跟我讀同一個系。」
「這世界還真小。別人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這秦招長大了會否不如他小時候的樣子?」
「哈哈,這你倒猜錯,他還是老樣子。」楚暮拎起盒子,在手裡拋了一下,說 :「我猜這盒是雙層朱古力。但這下一拿上手,」他像舉啞鈴般託了託盒子,心生疑竇 :「要說是朱古力又好似太重了一點。」
正想拆開來滿足好奇心,楚母一掌打上他的手臂,怒斥 :「限你五秒內去廁所沖涼,然後拿地拖出來,將地板的沙一粒粒抹走! 半小時後再讓我看見家裡有一粒沙,我便要你伏在地上一顆顆的給我吃進肚裡!」
「要不要這麼狠啊你。」楚暮無奈低嘆。反正禮物又沒有腳,不會自己跑掉,半小時後、一日後、十日後才拆開,也沒分別,不急在一時。以他們兩人微薄的交情,想必秦招也不會送他貴重物品。事實上,楚暮對這份禮物是頗失望的 : 他以為秦招會記得他倆兒時不是交換生日卡,就是交換信件,不然就是食物。
那是因為他們知道對方沒有太多零用錢,又想在生日時收到些什麼東西,便象徵式交換一些手製或廉價的禮物。楚暮是個念舊的人,那些手製的幼稚禮物都收入一個盒裡,只是一時忘了丟在屋裡哪個角落,但有心要找出來,一定找得到。這怪不得他,再念舊的人也不會時時翻看舊物。
他已忘了對上一次翻看那堆禮物是幾時。只是,當他每次收抬東西、考慮要不要捨棄某些舊物時,總是不捨得丟掉那一個盒,彷佛丟掉它就等於丟去一段過去,心裡空了一塊。為了他作為一個人的完整,他選擇容納那一個盒子——一個連他都忘記內容的盒子——因為它有存在的必要。
有一些事物的本質不重要,但必須有這麼一塊東西在這裡。例如楚暮曾有過一把兒時的玩具手槍,總是捨不得丟掉,直至某年大掃除,母親偷偷丟去那把手槍,而楚暮隔了幾個月之後才知道。母親講一句「屋企無位」,就丟了他的東西,說 :「反正你都不著緊它。你說,你要是緊張那把手槍,怎會事隔幾個月才發現它不在? 所以我只是幫你清理一件你既想不起、又用不上的多餘垃圾。」
它不是垃圾——楚暮心想,卻無法說任何話反駁母親的話。
是雞肋嗎? 然而,人不會為一塊雞肋而介懷至此。楚暮閒時就愛幻想曾經有過的那柄手槍 : 大小、顏色、形狀、功能、子彈。每想完一次,腦裡的手槍就愈具體,比起手裡撮著那把手槍還要實在。因此,楚暮失去了手槍的實體,反而使他真正地重新再擁有那把手槍,甚至與之同生共死 : 在他死之前,都不可能再失去腦裡的這把手槍。
因為,思念。
失去能帶來真正的擁有。物的價值不在於製造它的物料的價值,而是在於某一個人為某物所付出過的思念與時間。
一個有錢佬叫下屬去名店買回來、幾萬元一個的名牌手袋,還不及一個男人花一個下午的時間,為老婆所熬的一窩雞湯,縱使前者的價值足以熬出幾百窩雞湯。故此,楚暮下意識排斥價格昂貴的禮物。
金錢所能解決的問題,不是問題 ; 金錢所能買來的禮物,不是真心的禮物。因此,愈是富有的人,反而愈不懂得送禮物,他們誤以為買來最貴或最罕有的東西,就是好禮物,因為他們以效率為先,量化地衡量一件物的價值。感情、心思、思念,這些無形又無法量化的東西,遂無法進入他們腦裡。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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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秦暮楚》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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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加抹地後,楚暮已累得直打呵欠,打算第二日才拆開那盒禮物。可是弟妹興奮地捧著禮物,爭論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年幼的弟弟禁不得被妹妹氣,大吵大鬧,硬是要楚暮拆禮物。楚暮重重嘆一口氣,兩條手臂被弟妹一人一邊地扯著搖著,生起欲嘔的感覺,才說 :「好啦好啦,我拆就是了。」
他小聲咕噥 :「不過是一盒朱古力,這格局……大不了就是一盒餅……」
撕開表層尚有沙粒觸感的淺綠色花紙,見到花紙底下一片銀白色,楚暮不動聲息地想,哪一隻牌子的食物是白色盒子的? 再剝開一大半張花紙,中間有一塊壓成扁梯形的黑色,這時妹妹緊握著楚暮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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