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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現在為白凌桀禱告還有沒有用,柳彥傑想。
湊合在休息室裡吃了晚飯,柳彥傑慢步走到窗邊。窗外夜暮四合,雪被踩得稀爛,已不如之前能映出光亮。電線杆上的燈泡倒是明亮,遠近交錯就像串起的鈴鐺。柳彥傑想到柳晨曦房裡的那盞象牙色蝴蝶燈,他一定又在燈下寫信了。
白三爺和伊藤從包間出來時已近十點。柳彥傑下樓去接。白三爺沒有贏錢,他是刻意的。周景看到他很高興,裝作男招待殷勤地替他披上大衣,又幫他到外面叫車。伊藤始終陰沉著臉,沒有多說話。柳彥傑第一次看到贏了錢臉色還那麼難看的人。
銀嶺門楣上的霓虹燈不停閃爍,迎賓女郎向他們微笑。伊藤與白三爺的汽車一前一後停在門口。伊藤讓白三爺先上車。白三爺客氣了一番,最終和保鏢先駕車離去。他的車一走,後面緊跟一輛黑色福特。柳彥傑認出那是周景。
伊藤上車前,對柳彥傑意味深長地說了句話。“柳老闆和白先生的關係不錯。”
柳彥傑被他說得心裡不安。伊藤一走,他便讓陳琦叫了老胡去開車。車輪在路上始終打滑,一路只能慢吞吞地開。
到貝當路口時,路燈突然滅了。“怎麼回事?”柳彥傑問。
“公董局說電不夠用,貝當路夜裡十點起要拉電。”陳琦說。
柳彥傑想起是有那麼回事,又問:“家裡蠟燭買了沒有?”
“前幾日都備好了。”
柳彥傑點頭。
汽車開著兩束刺眼的遠光燈在黑夜中前行。柳彥傑第一次覺得貝當路原來是那麼狹長,又帶著一股淒涼蕭條的味道。不遠處的街沿上有團亮光,那光一抽一抽,彷彿隨時要斷氣。是有人在燒錫伯。他想讓老胡繞開走,車卻已經從錫伯旁開過,風將那些晦氣的焦黑紙片帶起,落在車窗的夾縫裡。
回到紅屋。原本每個夜晚都會亮起的門燈,此時沒有支撐地猶如兩隻失明的大眼靜默著。柳彥傑的心情愈加黯然。走進玄關,大廳裡有微弱的燭光,柳晨曦坐在沙發上,腿上蓋了一條暗紅的毛毯。他在看書。柳晨曦抬眼溫柔地望向他時,柳彥傑感到也似乎沒有那麼暗淡了。看見柳彥傑從門口走來,柳晨曦道:“你回來了,要不要再吃點東西?”
“不用了。不是叫你不要等,累了就先睡,”柳彥傑注意到,壁爐裡的火也已經滅了,“冷不冷?”
柳晨曦搖了搖頭。
大廳裡的電話響,柳彥傑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周景的聲音:“柳老闆,白三爺讓我打個電話給你,說他那邊收購的大米明天就能送到上海,請你的車過去接應一下。”
“等一下,”柳彥傑對一旁的柳晨曦說,“明天我會派車將白三爺聯絡好的大米送到你聯絡的米行。車上有陳琦,明天你也要過去。”柳晨曦點頭。
柳彥傑回了周景,接著又問,“他到家了?”
“他準備睡了。”周景說。柳彥傑聽到周景身邊有說話聲。
“白凌桀沒有回租界?”
“我是想送他回家。可他非讓他家司機把車往我家門口開。”
“滬西不安全。”
“我知道,”周景那邊又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柳老闆,我要先掛電話了。”
柳彥傑擱下電話。不知為什麼,他突然想起周景家裡那張掛著仕女燈的雕花大床。那是當初周景特意為白凌桀整理出來的房間。那房間以後就不再是白凌桀能住的了。
屋外,雪還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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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十九章全 。。。
第十九章
早上九點不到,陳琦開著貨車到淮聖醫寓接柳晨曦。雪停了。一輪淺黃日頭掛在外灘海關鐘頂上,弄堂的老虎窗都塗了一層淡淡的金黃。柳晨曦以為白三爺會過來,陳琦卻說,白三爺早上睡晚了。
他們先到碼頭,接應的人已經到了。陳琦跟了柳彥傑十年,和白三爺的人也比較熟。他們將白三爺聯絡好的大米運到滬西米行。米行的夥計看到車裡一袋袋的大米十分興奮,他們賣力地把它們由後門搬進米行倉庫。這天,柳彥傑派來不少保鏢,在米行外幫忙維持秩序。夥計們將米過秤。柳晨曦和米行老闆將第一袋送來的大米倒進米缸的時候,倉庫裡湧起一陣熱烈的歡呼。
大約二點,一輛雪佛蘭停在米行門口,下車的是白三爺。柳晨曦上前迎了他。白三爺氣色不好,有些疲憊。高高豎起的羊絨大衣領子,禮帽壓得很低,他畏寒地將雙手攏在狐狸毛的手籠中。柳晨曦和他寒暄了幾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