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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間的詩總有兩三句
作者:蕭咒
chapter 1
回國一個星期後,我終於聽從母親的建議,上街走走。
然而剛拐過兩條既陌生又熟悉的街後,我看見了他。或許該說,是他的背影。另有一道嬌小窈窕的身影偎在他的身側,兩人時不時地接耳交談,走走停停,說說笑笑。
是他嗎?真的是他?
那一刻,我竟有一瞬的懷疑,想想已離曾經過去了五年,世事變幻,歲月恍惚,這點驚疑不算突兀。
是啊,都五年了,我以為自己早已不認得他了,沒想到在遇見那一刻,就算思維一滯,但目光還是牢牢地鎖住了他的身影,無法挪開。
我著了魔似的跟了他好幾條街,遠遠地站在街角,靜靜地看著他。他多體貼,幫女朋友拎下所有的購物袋;他多溫柔,在女朋友嬌嗔時為她去買街邊的奶茶;他多耐心,陪著女朋友逛商店,不皺一下眉頭。
他變了好多,但他很幸福,現在。那個女人更幸福。
我想啊,原來他這麼幸福,五年的光陰磨去了他叛逆尖銳的稜角,歲月沉澱了他的浮躁,把他刻畫成現在這般的成熟,他有結實堅強的臂彎,刀削斧砍般的面容,他還有一位漂亮的女朋友。
呵,他理所當然應該這麼幸福。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笑了笑,後退,後退,悄無聲息地從街角退場,結束這場偷窺。
回到家已臨近中午,母親在廚房忙碌,一股油炸的香味飄了出來,她這幾日一直樂此不疲地做菜,每晚臨睡前要來敲我的房門,隔著門問我想吃什麼。這場景像是回到了高中時候,她也總是這麼做。
不過當我說出“糖醋排骨”、“紅燒鯽魚”時,她的口氣竟有些溫婉而哀傷,她說:“你怎麼還是喜歡吃這些?國外不能經常吃到吧?真苦了你了……”
我安慰她別那麼傷懷,就算在國外再怎麼辛苦,也熬過了五年,算不得什麼。倒是要我一直留在這片土地,日日見他,才是真正的煎熬吧?
飯桌上兩人面對面坐著,端著飯碗,隔著一片白茫茫的熱氣。
母親忽然問我:“工作怎麼樣了?”
我說:“正在安排,不急。”
“那……”她小心翼翼地試探,“女朋友找了嗎?”
我一愣,隨即笑著搖了搖頭,“工作都沒踏實,哪個女孩子肯要我?這事兒急不得。”
她神情黯然,身子像是漏氣般地縮了回去,癱在靠背上,像是自言自語:“你都二十七了啊,怎麼不急……都這樣,你們都這樣……”
我想問“你們”是指誰,但張張嘴始終沒問出口。五年的留美生活,除了學習還是學習,我故意將學業填滿自己的每個日夜,不讓自己有空閒去想些本就虛妄到縹緲的事。
二十二歲那年出的國,機場無人送行,旅行箱滾輪發出的寂寞的咕嚕聲,陪了我一路;二十七歲回的國,依舊無人守候的機場。差別不大,真的,因為是我先放了手。
母親開始嘮叨,她說:“再不找個女孩子就要來不及啦,小區裡好幾個小夥子二十四五歲就結婚了,孩子都會打醬油啦。你們先結婚,再生個娃,孩子我給你們領著,保準兒好好的……”
我打斷她,“媽,您身體不好。”
但她擺擺手,瞪著眼裝成不服老的樣子,“我好著呢,身子骨再折騰幾年沒問題,倒是你,再不找物件,媽可就——”
“媽——”我有些不忍地打斷她,“……對不起,媽。”
她瞬間啞然,彷彿凝固了一般,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眼睛也不眨一下,她呆住了。半晌,她頹然地倒在靠背上,哀慼的神情一下子讓她老了好多歲。
“兒子……”她忽的哭了出來,“你竟然還忘不掉他……”
“對不起,媽。”
五年前,我決定出國進修。母親勸了許久,我仍是執意要走。登機前一夜,母親摸進我的房間,昏黃的橘色燈光下,她顯得格外滄桑,她問我:“兒子啊,你為啥一定要走?”
我知道她的不捨,畢竟我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二十二年的光陰,我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彼此扶持著走了過來。
但如今,我有一個不得不走的自私的理由,一個不容於世的理由。
“媽,”我站得筆直,很莊重地將心底那個黑色的秘密告訴她,“我愛上了廖成。”
母親倏地睜大了眼,不敢相信地問:“你、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