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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1。小謝
篤、篤、篤。篤。
三長一短,像是約定好的暗號。在這之後,比暗號更讓我安心的,他的聲音在衣櫃外響起。
“小謝,是我,段醫生。”
櫃門靠內一側有三道特製的拉栓。拉開一道,只能開啟最下面的一扇小木板,傭人靠這個給我遞送飯菜和便器。三道全開時,衣櫃才能完全開啟。
因為長年蜷縮在櫃子裡,我的眼睛受不了太強的光線。段醫生熟知這一點,所以迅速地擠進櫃子裡,並把櫃門拉上。
眼前恢復成黑暗,此外還有他略為急促的呼吸聲。
“還是……有點悶。”他咳嗽了兩聲。
我在黑暗中望著他的眼睛,他卻根本不知道該看哪兒,只好朝著我的方向說:“小謝啊,最近怎麼樣?身體還好嗎?”
“嗯。”
“快過生日了吧?有沒有什麼想要的,跟哥哥說,省得哥哥動腦子想了啊。”
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他讓我叫他哥哥。而在我的內心,他既不是心理醫生也不是哥哥。我也不知道我把他當做什麼,反正不是那兩種關係。
我蜷縮在衣櫃角落,感覺到他不太舒服地調整著坐姿。我的膝蓋和他的碰在一起。
“不要。”我說。
我多少歲了?自那以來,我已經……
痛苦的回憶即將湧現,我渾身開始冒汗,不由自主地想要捂住臉頰。手卻忽然撞到他的。段醫生連連道歉,然後把手向上摸,揉揉我的頭髮說:“別緊張,放鬆,放鬆……”
我低頭感受著他的撫摸。我知道我的頭髮很久沒洗,油得發黏,他一定覺得髒。不止頭髮,我的身上,還有這個櫃子都又髒又臭。為此我也動過洗澡的念頭,但是一想到要走出櫃子,我就害怕得沒法不尖叫。
家裡人每個星期會強行把我拖出去進行清理和身體檢查,我努力想要適應,但這不是心裡想就能做到的事。段醫生也對我爸媽說,強迫我不好;他對我則說最好還是聽聽爸媽的話,不僅是清理身體,也出去見見他們。
可是他們真的想見我嗎?
現在,例行清洗的日子,他們甚至都不在家。每次都是不同的傭人來幫我打理。就連拿著額外獎金的傭人都嫌棄我,要輪流才願意照顧我。
我有時候會想,養我的費用大概也不比養一個普通同齡人多出多少,畢竟我不上學,不買衣服,不談女朋友。雖然傭人和心理治療是兩個大頭,但是那對我的父母來說也根本不算什麼。或許他們只是因為身份名望,不能輕易拋棄我,所以還出錢供養著我。
想這些事並不會讓我太難過。因為一切都是我應得的。
段醫生說我不能這樣想,但我知道的,我現在的糟糕人生是在為那件事償還。
一切都是我應得的。
2。段醫生
我從小謝的櫃子裡爬出來,來不及喘氣,迅速地轉身就關上了門。裡面傳來門栓重新插上的聲音,我這才站起來,大口呼吸。
外面的世界真美好。
我看著面前這沉重的紅木衣櫃,心中充滿了同情。
小謝是個患有嚴重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男孩子,快20歲了,但卻已經在櫃子裡生活了四年。我擔任他的心理醫生是從兩年前開始。在我來之前,他已經接受過一年多的心理治療,卻每況愈下。
造成他陰影的,是16歲時的一個事件。據他父母說,那時他已經有了同性戀傾向,和班上一個男同學走得很近。有次放學兩個人跑到偏僻地方去玩,碰到個神經病。那個神經病拿刀在他臉上劃了“壞人”兩個字,還把另一個男孩子的眼睛戳瞎了。兩個孩子的一生就這麼毀了,而犯人至今也沒有抓到。
說這些的時候,小謝的媽媽非常平靜。她是個行事果斷的女商人,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沒有太多情緒,所想到的只是如何解決問題。而小謝的父親……我來到他們家的這兩年裡只見過他三次,對他沒有太多瞭解。
謝媽媽每三個月給我結算一次費用,實際上我見她的機會也很少。這樣的家庭環境對小謝很不好,但我只是個小小的心理醫生,我又能改變什麼呢?
所幸,小謝還願意接受我的治療。至少在專業領域裡,我得為他做些什麼。
帶著些許的傷感,我離開謝家。先回心理診所作了個會談記錄,然後就下班,去買菜。
車子開不進小巷,只能停在外面。我朝巷子口看了一眼,沒人在等,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