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部分(第1/4 頁)
文子啟回到深圳的第三年,冬季特別冷。春節前,公司裡眾人回家過年,仍是文子啟留守值班。
年二十八傍晚,暮雲垂天,寒鴉哀鳴。
文子啟獨自步出辦公樓,鎖門。凜冽的北風呼嘯著席捲而過,辦公樓一樓的鐵閘門被唰地拉下,鏗鏘的金屬撞擊聲迴盪在空曠敞闊的運貨場。
天黑得早。夕陽大半隱沒在地平線下,橙黃的天幕轉變為深深的藍。南方常綠喬木在風中大幅度搖晃,樹葉嘩啦嘩啦作響,與呼呼的風聲相互應和。
文子啟裹緊了厚軟的針織圍巾,走向外圍大門。
冬日的寒風裡,有人靜靜倚在大門旁——身形高軒頎長,衣袂臨風飄擺,風儀一派瀟灑。
年輕的工程師抬起頭,望見大門旁的人,困惑地停下腳步。
光線暗,他辨不清對方的長相。
對方卻動了,抬臂衝文子啟揮揮手。
文子啟帶著遲疑,走前幾步,在黯淡的暮光中,終於看清對方的面容。
“……逸薪?”
三十二:
“……逸薪?”
文子啟呆呆地望向面前的男人——深亞麻色頭髮,深黑瞳仁,斯文溫怡的金絲框眼鏡——三年,他的容貌氣質,分毫未改。
恍如昨日,文子啟於剎那間泛起不真實感。
在一個寒冷的黃昏,見到了彷彿穿越時空而來的故人。
曾經被刻意深埋的記憶霍然湧至心尖,針刺般地銳疼。
沈逸薪淺淺一笑,邁開長腿走到文子啟跟前,贈與了發呆的工程師一個大大的熊抱。
“子啟,我太開心了!你還記得我叫什麼名字。”沈逸薪用健壯的手臂緊緊抱住文子啟,緊得似乎要禁錮對方。
在結實的擁抱中,文子啟的半分思緒回到了現實,鎮定下心神,安慰般拍了拍沈逸薪的背,“……我的記性還不至於這麼差。”
“我怕你忘了我,我還要重新來一回自我介紹。”沈逸薪環抱著文子啟沒鬆手,下巴蹭了蹭文子啟耳旁的軟發。
文子啟覺得癢,稍稍偏頭避開。
沈逸薪反而更湊近,撥出的溫熱氣息拂過文子啟的臉側與耳垂。
雖然好友久別重逢擁抱一下不稀奇,雖然四周沒有其他人,雖然……兩個大男人畢竟不適宜太長久地維持這樣親密的姿勢,文子啟開始輕輕掙扎。
沈逸薪的擁抱驟然變得更緊,然後再鬆開雙臂。他的寬厚手掌按在文子啟的肩膀上,端詳著他,以溫和真誠的視線細細描摹他的容貌輪廓,尋回故友的喜悅笑意毫不掩飾地洋溢於眉梢嘴角。
“三年了,子啟,終於見到你了。”
紫黑天鵝絨般的夜幕完全覆蓋大地,這座沿海開放城市沉浸在一片燈海中。
沈逸薪與文子啟並排走在人行道上。
暖黃的街燈燈光從冬季稀疏的樹木枝葉縫隙間流瀉而下,在格子街磚上描繪出一地的斑駁金影。平素熱鬧的步行街,今夜偏人少,尤顯閒靜寧祥。有些沿街店鋪關了門,門口貼了倒福字和紅紙,紅紙上寫店主返鄉過年,暫停營業。
“我是來深圳辦事,想到你也在深圳,就來碰碰運氣,試試能不能遇到。”沈逸薪穿著杜嘉班納羊絨長款大衣,沒扣羊角扣,內穿一件咖啡色圓領羊毛衣,露出裡面的棉襯衫領子。冬日夜晚的風吹掠,大衣下襬簌簌飄揚。
“你來之前先打個電話可以給我。”冬夜的風吹得身子發顫,文子啟又一次攏緊了厚厚的圍巾,心想旁邊的人怎麼像是一點也不怕冷。
沈逸薪靜了少頃,“……子啟,你換了手機號。”
文子啟愣一下,才意識到自己回到深圳,已更換為當地的手機號碼,沈逸薪自然沒法子透過電話聯絡。
“啊……對不起,我忘了。”
“你在巨烽物流工作,我也是四處打聽了好久才打聽到的,”沈逸薪呵了口氣,溫暖的吐息在寒冷的氛圍裡化為白煙,“崔吟芳?嗯,那姑娘是這個名字。她告訴我的。”
文子啟點了點頭——離開東方旭升之後,自己只跟崔吟芳聯絡過,交談時提起過在深圳的新工作地點。
崔吟芳得到當年身為東方旭升技術服務部主管的文子啟推薦,以公司委託培訓的方式參加了上海一所高校的在職人員會計專業進修課程。進修為期一年。由於崔吟芳那時已懷有身孕,主講老教師看在她勤奮努力的份上,幫她向學校提了申請,臨產期和產後共休息了三個月,恢復後跟第二批的學員一起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