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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十二條毫無意義的簡訊變成了每天一條加長版的行程彙報。
比方說:“早上起晚了,來不及洗澡,頂了一天雞窩頭,被同事嘲笑了。中午吃了三明治,喝了兩杯黑咖啡,沒在食堂看見你。晚上買的外賣,看了四個小時《咖啡王子一號店》,高恩燦明顯是女的,為什麼他們都看不出來?急需看看眼科醫生。”
再比方說:“新買的麥片裡有各種梅子幹,好吃,但是今天早上仔細看了看,竟然是專為女士設計的配方,等吃完這一盒,你說我會不會不長鬍子了?中午在教學樓前面的草坪上看見你了,陽光灑在你的臉上,很好看。晚上下載了一部霸道總裁愛上你,看著看著睡著了,這會兒突然醒了,補上今天的資訊。晚安。”
還比方說:“昨天跟你說我去打了籃球,今天渾身像散了架一樣。老了不中用了,動哪兒哪兒疼。你會不會這樣?應該不會,你比我小三歲呢。晚上下班去買了一小盆仙人掌,放在電腦桌上吸輻射。我不會養花,但仙人掌在沙漠裡都能活,我家的環境應該沒有沙漠那麼惡劣,即使沒水澆花,也還有啤酒可以替代。”
像一篇篇短小的日記,又像一段段沒有觀眾的自言自語。
葉子書從來不回資訊,只在每天睡前瞟兩眼,剛開始的時候對黎楊這種反覆不定的性格厭惡至極,不管他發什麼內容,都極其不屑嗤之以鼻。可到後來,他竟會在看見有趣的字句時不自覺地笑一笑,在心裡回答問號前的那些絮叨,不再一味反感。雖然他依舊認為,男人送男人玫瑰花實在怪誕。
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慢慢養成了這個小小的習慣,而習慣的力量素來無窮之大,它能將你對另一個人的態度逐漸定型,也能讓你在失去那個人的時候,突然間茫然失措。
忽然有一日,黎楊的資訊姍姍來遲,且只有一句話:
“《屋頂上的輕騎兵》。”
葉子書從睡夢中醒來,將資訊看了好幾遍,猜想他一定是看了這部電影,便也沒多想,照常睡了。
第二日,黎楊的資訊只有兩個字:
“《面紗》。”
葉子書以為他只是想跟自己聊一聊觀影心得,便還是照常做自己的事,沒有理睬。
第三日,資訊依舊只有兩個字:
“《仁醫》。”
葉子書並不知道《仁醫》是什麼,便躺在被窩裡,上網搜了搜。於是,他開始覺得有些怪異,腦子裡一下閃過好幾個念頭。
黎楊這貨怎麼老跟霍亂過不去?
他難不成又在打啞謎,和泡麵的包裝袋以及那張荒唐的賀卡一樣?
如果真是在打啞謎……
葉子書心裡咯噔一聲,掀開被子一下坐起來,直直盯著螢幕上的字。
難道是病了?
葉子書關掉手機螢幕,怔怔坐在黑暗裡,聽著自己的心跳。他無暇思考自己心慌的原因,或者說,在那一刻,他壓根兒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慌張,只是皺著眉頭,一遍遍否定自己的猜測,再一遍遍推翻自己的否定。
比思考人生還認真。
他在不安中睡去,睡得並不安穩。他夢見黎楊胸口上的那朵黑玫瑰,一條蟒蛇向他匍匐而去,一口咬在花瓣上,撕扯吞食,血肉橫飛。他夢見高恩燦給自己端來一杯熱騰騰的咖啡,可那根本不是咖啡,而是一杯漂著玫瑰花瓣的毒藥,一口斃命。他還夢見通體鍍金的金閣寺在大海上飄浮,一個浪頭打來,寺廟轟然坍塌,成了斷壁殘垣。
第四日,葉子書一直等到半夜一點,也沒有收到任何資訊。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攥著手機,在腦子裡設想黎楊生病的各種場景。吃藥的,打點滴的,斷了腿折了胳膊的,周身插滿管子做手術的。
越想越忐忑,越忐忑越清醒。
那一晚,窗外的月亮與那回在海邊看見時一樣明亮。葉子書靠在床頭,望著若隱若現的星斗,徹夜未眠。
☆、Chapter 15。2
剛一推開黎楊家的門,一股食物陳腐酸敗的氣味即刻撲鼻而來。葉子書立刻皺起眉頭,手依然推在門上,腳底下往後縮了一步。
百葉簾緊閉著,客廳裡暗黑一片,幾個空酒瓶橫七豎八倒在茶几上,其中擱著幾個敞著口的盒裝泡麵。
葉子書慢慢走進去,將包放在門口的穿鞋凳上,彎腰解鞋帶,眼睛在廳中四處顧盼,小心喚道:“黎楊?”
沒人回應。
葉子書關上門,走到客廳裡,拉開簾子和陽臺推拉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