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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淇年還沒來得及對他們古古怪怪的反應感到奇怪,鎮上的裁縫就到了。
又是量身又是改款,忙了一早上。簡單地用過午飯,周淇年想把平日裡用的電子產品拿到鎮上去充電,順便買個應急燈回來解決照明問題。但他還沒有踏出門就變天了,午後淅淅瀝瀝下起雨來,而且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天愈發顯得陰沉,漫天的陰雲低低地壓下來。整間宅子被單調悽清的雨聲包圍,屋簷的水落到天井裡去,紅鱗魚不安地游來游去,院子裡還微微散發著泥腥味。陰冷潮溼的冬雨令人極度難受,芳叔讓周淇年回房,為他燃起了暖爐。
喝著熱騰騰的薑茶,周淇年突然又想起了那個話茬:“芳叔,庭蘭是一個人的名字麼?”
芳叔收拾爐子的動作頓了一下,沒說話。
“我知道的,他一定住過這裡。書架邊上是他寫的字吧,寫的真好。他也是我堂哥麼,以前來主持過祭祖?”
芳叔沒說話,倒是門口傳來一聲嗤笑:“你還真是小孩子,什麼都好奇。”周淇年抬眼望去,只見周淇生捂著個竹篾編的精巧手爐立在門口。
“好奇不成麼?你來被嚇試試!”周淇年這下沒好氣了,他就知道這個堂哥看他不順眼,喜歡損他。
“住著慣了,也就見怪不怪了。”周淇生淡淡地無奈一笑。
整理完爐子的芳叔突然開口:“這內院本來住的是女眷,但是後來本家的獨苗——福房嫡長公子病了,便趕了女眷遷到內院來獨住。周梓言,表字庭蘭,未及而立就病死在這間房裡了。他是這屋子最後的主人。小少爺,這並非什麼不可說的事情。”說完,向來面無表情的他居然笑了笑,只是那張滄桑的臉在爐火的映照下有些陰惻惻,皺紋猙獰。
周淇年不知是怎麼吃了晚飯躺到床上去的,整個下午連著傍晚都有些渾渾噩噩的。要說不害怕那是逞強,但是他可不想在周淇生面前表現出一副軟弱的樣子。不過周淇生似乎挺同情他的遭遇,吃過晚飯給了他一盞加了透明燈罩的油燈。
所以我更覺得他是在故意整我,周淇年有些憤憤地想。
雨還在下,落在屋簷上脆響不停,天井裡的池子和水缸也發出水聲,像是可以聽見波紋一圈圈盪開漣漪。
周淇年睡不著,在大床上滾來滾去,扯著鳳頭紅穗的帳勾玩。滾到床裡側的時候,他覺得有什麼硌了一下他的背。他倒不甚在意,居然還哼哼唧唧學起昨晚聽到的那腔調:“隔牆花影動,疑似玉人來……”無聊得猛了,他滾了兩下,又被硌到了,這下有點疼。
周淇年小孩心性又犯了,掀了墊被就用手去摳。摳了了半天摳出塊木牌來。這下不得了,湊到桌邊的油燈前看,上面端端正正用正楷漆金字寫著:族兄 周氏庭蘭公 諱梓言 之神主。
周淇年驚叫出聲,為什麼周庭蘭的牌位會在床上!
窗外一聲悶雷,油燈顫抖著熄滅了。風把門窗搖得吱呀響,無盡纏綿的雨聲依舊籠著這宅子。周淇年房外門廊裡特意掛起的燈籠被風吹得招搖,晃出彤彤光影,透過門格窗格,映出一片扭曲的圖紋。
周淇年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很響,混著風雨聲,詭異的節拍。抓著牌位的手心出汗,但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不知院子裡的哪個角落似乎又傳出了拖長調的唱腔,在風雨聲中淒厲嘶啞:“迎風戶半開……隔牆花影動,疑似玉人來……”
門廊外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不真切。晃得狠的燈籠被風吹走了,屋子裡一下子暗了下來。
黑暗中,周淇年聽見腳步聲近了,近了……
然後,輕輕的叩門聲響了起來。
第二章 百鬼夜行
輕輕的叩門聲響起,門外是周淇生的聲音:“周淇年,你怎麼了?”
周淇年幾乎是飛撲過去開啟了房門,只見周淇生一件月白緞長衫,提著一盞幽幽的白紙燈籠,眉尖微蹙地立在門廊裡。周淇年嚇了一跳,手中還抓著周庭蘭的牌位“哐”的一聲脫手落地。
“你怎麼……”周淇生地目光看向地上,頓了一下,自顧自笑了起來,“看來你也發現了。”
“你,你別嚇我。”周淇年這下不管不顧,一把抓起他堂哥的手,可惜那隻手也如那牌位般涼。
周淇生把燈籠熄了了,放在門邊,一手牽著周淇年一手拾起那牌位進門。他想重新點亮那油燈,才發現油底已經耗光了,只好找出下午剩的那小半截蠟燭點起來。安撫了小堂弟,他又去關門。這下屋子裡才有了種平靜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