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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恐怕不行。”儘管如此我還是努力保持鎮定,“安琪,你也知道,我不是來度假的。”
“我知道你要幹什麼,”她毫無波瀾地凝視著我,瞳孔是維多利亞港外一片幽邃的湛藍,“但是很多事情比你能想到的還要複雜得多。更多情況我也不被允許知道,但既然凱珊德拉希望我幫她,那我一定會去做。”
我卻心下黯然。果然之前的猜測沒錯,凱珊德拉始終沒有離我們太遠。或者說,我們的一切行動都會被她盡收眼底。至於她與雷格勒斯之間的聯絡,沒有任何線索可供我猜想。
“那麼她要你做什麼?”我忍不住稍許抬高了音量。一切交錯的真相和騙局像蜘蛛網般一層層纏繞上來,遮天蔽日。
“她只是對我說,如果你出現,就讓你暫時先在這裡避一下,至少還是安全的。”她坐了起來,颯沓地將頭髮搭到胸前。
我倏得站起來,帶得房間內靜止的空氣一陣急躁而尖銳的流動。浸在透明花瓶中的馬蹄蓮猛得搖晃一下,隨即歸於無辜的靜寂。
“你們都一定要把我當作危險儲藏品麼?!”惱怒到極點我反而冷靜下來,“過去爸爸處處保護著我,雷格勒斯把我放在掌心裡。現在總算爸爸同意放我出來,凱珊德拉居然還想軟禁我?我是她的弟弟,不是兒子,謝謝。”
“你坐下。”她不再微笑的時候,五官便如同用刀在大理石上刻成的一般,美麗依舊,卻覆了一層剔透的冰霜,“這不是軟禁。只是我們當中沒有人希望你被傷害,最糟的情況是被教團抓住,或者再被打得滿身淤青一次。”
“但是,安琪,我真不明白凱珊德拉是怎麼想的。”注意到自己的失常,我赧然坐回原位,“要是薔薇聖禮真的開始,她就要和雷格勒斯決一勝負…難道她不知道麼?”
“那你知道薔薇聖禮為什麼要開始麼?怎麼開始?”她對這個鮮血淋漓的概念並未表示過多的驚訝,“如果雷格勒斯和凱珊德拉對抗,你覺得哪邊佔優勢呢?”
我無言以對。曾經我一直堅信雖然凱珊德拉作為一個女子已經是強悍到了極點,但還是遜雷格勒斯一籌。然這一刻我忽然對自己多年根深蒂固的見解充滿懷疑,現在想來,也許凱珊德拉真的不比雷格勒斯弱。
“這一切都是未定數。”她稍許前傾了一些,“十字薔薇是教團存在這麼多年的理由,他們總有一天要執行Key的選拔儀式。確實他們正在策劃一個令所有人都很不快的陰謀。雷格勒斯和凱珊德拉也是正在努力阻止這個無聊的計劃,避免什麼人為教團的野心而犧牲。”
我感到疲憊,任由液態金屬般的長髮垂前,波斯玉般皎潔纖長的手指替我拂開。
“無論教團怎麼樣,我們都是一家人。”她的笑容暈染開來,色彩層層覆蓋在記憶之上,折光成印象手法的畫卷,“你不妨放寬心信任他們,好好休息,不要太勞累自己了。”
很久之後,我仍記得她在煙塵飛舞的溫暖午後朝我微笑,背景是遠方模糊的輪廓,雲空收盡,教堂頂端的鴿子倏而遠逝。
“好了,你最近還是住那間房間吧。”她無所謂地站起來,把頭髮向後束起,“今晚想吃什麼?”
“隨意。”
“那給你做奶油花椰菜和蘑菇合炒的通心粉好了,凱珊德拉說過你最近精神不太好,還是別吃得口味太重。”
“等…等一下,”我再次被驚到,“爸爸難道都沒派人來照顧你。”
“那些人只是打理一下花園,收拾客廳。”她自顧自轉向廚房,“現在是非常時期,我不太放心他們。”
“好吧,我來幫你。”我準備起身跟上。
“哦?”她忽然轉回來望著我,笑容又深幾分,“你學會做飯了?”
我啞口無言,目送她滑行一般輕盈地離開。
佛羅倫薩一九一二年的秋天,在倉皇的候鳥和逐漸變得溫潤潮溼的臺階中輕移蓮步,穩重而寧和地到來了。
當太陽直射點不緊不慢地向著南緯23°26′挪移,暗啞呼嘯的鉛雲便開始佔領澈藍的蒼穹。傍晚海天親吻之處浮現出大片暈開的酡紅,那是今夜有雨的前兆。地中海的秋季蒙上了一層水紗,晨昏線跨過一個漂亮的黃赤交角。然而松鼠依然準時在每天清晨跳上窗臺,大片大片的芭蕉葉枯萎下去,從葉脈根部泛起鮮豔的拿破崙黃。
自八月初到達義大利起,生活便如同被熨平般寧靜而乏味可稱。亞平寧半島已然厭倦了歷史的喧囂,轉而固守自己本真的放浪形骸。
地中海氣候的雨季已經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