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2/4 頁)
絲羅林 。。。
我扶著漆成黑色的金屬,倫敦層次突出的建築和陰灰色的低矮天空以車行駛的速度退出我的視野。管家艾爾伯花白的頭髮梳得筆挺,皺紋溝壑縱橫的手牢牢握著方向盤。
近兩個小時後,金色的地平線終於凸現在目光盡頭,像橫臥在那裡的一把劍。瀕死的夕陽片片凋零,墜到它下面去。
隔了一個月再見到洛絲羅林,竟覺恍惚。不過我立刻清醒過來,因為艾爾伯在車旁喊我。
少爺,到了。
洛絲羅林莊園,梅利弗倫家族本宅,我的家。
北大西洋暖流攜來的春季踏在五月的尾巴上,而洛絲羅林的美麗才要剛剛開始。在英國,這樣鮮有人來往的幽靜去處已經十分罕見。艾爾伯穩健老練地跟在後面,我經過成片木棉組成的血紅殘照,感到某種氣息撲面而來,不確定是否歡喜。
洛絲羅林任何季節都是美的,但只有紅薔薇才能在偌大的莊園里長年不敗。父親偏愛薔薇勝過任何一種精心栽培的玫瑰,他用魔法讓它們熱烈的生命火一般四季地燃燒,生生不滅。而有幸擁有這一姓氏的人都清楚,紅薔薇是梅利弗倫的靈魂。這一族尚有鮮血留在人間,所以那些花海不會死去。父親任它們仰起驕傲的細小重瓣,蔑視紅皇后的富麗和妖姬的風情,像紅色的原野,灑滿沒有墓碑的愛情與生命。
我卻算不上太喜歡這些花,總覺得它們太過自我又太堅決。偶然獨自面對薔薇花海的時候我害怕它們突然真的燃燒起來。
母親是精於生活的人,弄來許多其他植物為梅利弗倫的女王甘心伴舞,例如隨處可見的沁蘭草,丁香和莊園後面高大的落葉白楊之類謙虛的品種,莊園正門的木棉屏風則是我十四歲那年她的傑作。她還向一個挪威的冰雕匠訂做了一座冰雕來裝飾庭院,原先刻成花神芙羅拉的模樣,卻在僅僅一年後被小妹妹維羅妮卡一個火焰魔法打了粉碎,因她覺得花神太驕傲,不配放在門前供客人讚賞。於是父親乾脆換了人魚的雕像上去,材質變成了黑色大理石。
而如今我正藉著大理石的耐心,坐在一旁的石凳上清除初夏的悶熱時,關於家的全部理解與質問,彷徨與留戀,羈絆與捨棄全都偽裝成那位年僅十三歲的小公主,戴著亮麗的金髮和透藍的眼瞳,氣勢洶洶地出現在了我面前。
“維爾!”維羅妮卡蹬著一雙沒搭上後帶的涼鞋大步向這邊走來,石子道發出一路鏗鏘的抗議,“娜塔告訴我,你給爸爸寫信說你不參加今年的夏日舞會了?!”
“小姐!”那是專負責照顧她的侍女,安妮。此刻那可憐的姑娘正神色緊張地亦步亦趨跟上精力過剩的小主人,手裡提著一條做工精細的髮帶,“維羅妮卡小姐!您的頭髮還沒有打理好呢!太太和娜塔莉婭小姐她們看到會不高興的…”
維羅妮卡並不搭理,而是動作颯沓地甩了甩她瀑布般掛了一肩的長髮,而那又豈止是沒有整理完畢的程度——它們凌亂而糾結地垂下,顯然是某個過程半途而廢的結果。她的鞋沒有扣上,從女孩向少女過渡的身軀裹在一條涼爽的水粉綠裙子下,彷彿一隻青蘋果的果核,美好得難以言喻。
維羅妮卡?梅利弗倫,作為倍受寵溺的梅利弗倫家么女,她是個極美的孩子,完全繼承了父親的金髮碧眼,比同齡女孩高挑一些。挪威海灌溉了她的瞳孔,母親說那將是梅利弗倫家最美的眼睛。她本來理應是要成為淑女的,寵愛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缺憾。她像宇宙外的一顆彗星般一塵不染,單純直率,橫衝直撞,不拘小節。為了她的真誠和對生命原始姿態的執著,她比這家裡的哪個孩子都捱到更多的罵。
但父母並不真忍心懲罰她,這有些助長了她無法無天的性格。幸好她只有十三歲,一切都在尚可以容忍的時代。
“拜託,維爾你是在開玩笑吧。”她用小孩子不以為然的口吻說,“這可是聖諾拉節,今年夏季唯一的一次舞會!”
“所以你花了一學期思考下星期要在禮服上配什麼款式的飾帶?”我拍拍她的頭,笑起來,“你還沒到可以跳舞的年紀呢,小女孩。”
“我早就能跳舞了。”這下她更不高興了,跺起了腳。我向來沒有哄她的天賦,安妮無奈而焦急地站在一旁,甚至忘了和我打招呼,“我還會連娜塔都不會的舞步呢!可是你們都說我還沒有長大,不能和男人手拉手轉圈。”
“或許明年爸爸就會允許你下舞池了,維莉。”我不安地撫慰她,“這些事可不能著急,不然你會像那個愚蠢的公主一樣,聽信巫婆的話去吃成長糖果,然後掉下塔樓。”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