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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以前也常如此,那常住庵裡的女子鬢上多了幾根白髮,傾國之色愈掩愈衰,她以微涼的手指替他降溫,輕柔地貼上他燙的紅噗噗的小臉,指尖的溫度令人沉醉。
阿孃,他多久沒有記起過這個稱呼。蘊在心裡,藏於深處。
他那時候很喜歡生病,感覺著她將自己攬在懷裡,有些若有若無的情緒便在胸間散開,癢癢的暖人肺腑。他有時候就想著這樣將她的手指抓在手裡,一直一直不再放手,聽她叫自己忘兒,聽她唱悠然而綿長的歌謠。可惜了,庵裡的梅花到底是謝了,滿地的冷泥香殘,他只抱得她輕少的可憐的小壇。
那微涼的溫度還在,卻少了血脈流動的親暱,亦再不會有一言一語。
往日的幻象噗一聲在眼前破碎,散成小瓣的晶瑩,在黑甜裡仿若昨夜河裡聚群的河燈,氤氳迷濛中幽美非凡。忘舒睜開眼,將這些碎片掃起來,堆在深處,那個柔軟的地方已紮了太多這樣美麗的碎片,早就不痛不癢,卻總在午夜夢迴時叫人輾轉反側。
忘舒低頭,方覺自己攬了只消瘦的胳膊在懷裡,隔著雪白的中衣貼在胸前,微涼的感覺早已消失,被自己的溫度醺的微微有些潮紅。指節和紋理都乖順的靜默著,五指在微光中瑩白如玉,此時卻泛著淡淡的微紅。指腹內側有沙磨似的薄繭,其餘地方皆細膩光滑,不用說,是一隻舞文弄墨的手。
第十一章 曲徑通幽處(下) '本章字數:2095 最新更新時間:2012…12…08 13:1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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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晨曦正好,床頭和衣倚著個面容素淨的男人,靜謐溫柔的陽光裡能看得到那張側臉上輕微拂動的絨毛。忘舒動了動,將懷裡的胳膊拿出來,空氣裡還散著暖暖的藥香,似有若無的味道里叫人有種隔世經年的錯覺。
屋子不大,床腳支著個紅泥的小爐,上面滾著烏黑的藥湯兒。潔白的羅帳一洩到底,散在地上,潔白與潔白互擁著跌落,跌到床下目光無法觸及的地方。忘舒轉了下頭,霎時一陣鈍痛侵上頭頂,忍不住蹙了蹙眉,深吸一口氣。
“醒了?”男人睜開眼,伸手探忘舒額頭,微彎的眼角輕顫,那弧度叫人舒服。手指收回,又伸手拉了拉背角,掖的嚴絲合縫。
“多謝相救。”忘舒平躺著,依舊昏昏沉沉,眼角暈著他淡衣上的白光,卻沒有回頭,目光直指帳頂,看那素白的帳子云霧一樣壓下來,心上像蒙了層輕紗,四肢五感都覺不分明。
“你救我的河燈,我救你,再平等不過。”男人輕笑,微涼的手指再度點上忘舒額頭,那抹沁涼散開,散的四肢百骸都服帖舒服,像極了當年的她。
“嗯,你的畫很好,意境很好。”忘舒翻了個身兒,正對上那抹笑彎了的月牙,似是雲破月出。
“多謝你的茶,曲徑通幽,再難覓都暈在那碗茶湯裡。”那月牙越印越彎,越印越淺淡,恍恍惚惚似淡墨暈染的丹青,卻在忘舒的意識裡越來越朦朧,越來越遠。
男人低下頭,看著再度陷入沉睡的忘舒,勾著的嘴角放開,抿成一線。手指勾著他的額向下,一路滑過長眉,緊閉的眼,再到燒的微紅的唇角,病態的熱度依舊在那面板上流連不去。
男人嘆口氣起身,烏黑的藥湯兒滾了幾滾,對了水進去,熬得愈發濃郁,藥香襲人。男人回頭,看榻上那張沉睡的面容,酣夢裡乖順的似只無防備的貓。
第一次見他,悠揚的琴聲繚繞,執著小狼毫的手指便是一顫。勾著眼角回眸,穿過了兩扇窗戶一條街,甚至還有梧桐茂密的枝椏,只瞧見一剪瘦影著白衣印入眼底,烙的眼角酸澀顫抖,隔著喧囂的街道紛至沓來的心跳漸熄,筆下的山水都化作了亂花墨團,平白辜負了一副好筆墨和一臺新做的好硯。
他輕笑,手裡的芭蕉小扇擺了擺,明滅的爐火舔著藥罐,一下一下靜謐而溫柔。這樣的初見,還蠻有些牆頭馬上,一見知君的意味。他只是世俗裡平常的飲食男女,不清高也不寡淡,平凡俗氣的段子到了他手裡還依然顯的平凡俗氣,只是還是要放全身心進去經營,一顆心也脫不了世俗的時起時伏。他笑,則山花開遍,筆走龍蛇,濃墨淡彩;他惱,則浮生皆怨,鬱郁香脂到了筆下也化作殘荷綠瘦。
看得見,又看不見,卻永遠聽的清晰。他操琴婉轉,便叫他陷入了隔世經年的夢裡。痴痴笑笑,曲裡的悲歡都是他人的故事,在他手裡流曳,又在自己這裡被放大了千倍萬倍,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