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1/4 頁)
16
李徑怎樣都無法預料他的人生會如此荒唐。
本來回家欲找人除妖,結果不止身陷囹圄,竟至為妖所救。因此,當他被倒提著躍過箭雨槍林,高牆鐵壁,儘管周圍血肉橫陳,鏗鏘不斷,彷佛還置身夢中。滿身的血液一古腦兒的衝到頭頂。李徑往身側的墨生瞄去,見一身白衣盡染血跡,清俊中略微帶點妖媚的臉孔被月暈襯托,比往常多了狠戾的色彩。
他的心裡暗暗打了一個突。
李徑並不清楚墨生是否已然知道他此行回家的用意,但墨生能輕易找到自己所在,那些小心思小伎倆應該也是瞞不住了吧。況且若非墨生及時出現,他恐早入了鬼門關。感謝談不上,李徑卻十足確信墨生不會真要了自己的命。
……好歹自稱是自己的……自己的相公……請人作法什麼的,大不了抵死不認賬……
反正虎穴狼窩的,還能差到如何?他現在人在爪下,又那麼飛簷走壁一遭,掙脫勢必不可能,即便真的掙脫了重新落入善喜手中,不用說,也死定了。
不如一博。
李徑方才被一頓變故打蒙了頭顧不得思考,釐清頭緒之後想想,他父親城南王三朝侍主多年經營,人脈什麼的到底尚存,如果不是事出突然,理應還有轉圜的餘地。他家九代單傳就他這麼一個兒子,只要留得性命,相信父王不至於坐以待斃。倒不如權且寬心,尋個時機見了父母,再策後著。
就目前的情況而言,唯一的問題只在於,他們能不能突出重圍。
四周明晃晃的刀劍相擊,弄得本已虛弱得李徑頭昏目眩。而墨生待他,彷佛只是一件隨身貨物,跌來撞去,毫不顧忌。
李徑幾乎要吐了。身上溼漉漉的,分不清楚是汗水,或者血水。
有道是,人生悲苦,世間均等。不過人家幾十年慢慢折騰,到了這裡,但似暴雷驟雨,水淹金山。想以前,揚州世子李徑何其風光的人物,最是不知道愁滋味的主兒,咋一番命運顛簸,任人魚肉也並非不可能了。
正雲深不知何處,遙遙忽然聽到一人聲嘶力竭的尖利聲音:“放箭!”
李徑勉強穿過人群望去,正對上一雙充血的眼眸。
善喜被人攙扶著斜靠在房梁立柱旁。
紛亂張揚的髮絲下,蒼白的面孔扭曲作一團,十足可怖。尖細的食指直直指向這邊,不斷大喊:“給我放箭!給我殺了他!!殺!!”
李徑嚇得七魂不見了三魄。放箭?!狹小之處,亂箭叢生,饒是墨生再怎麼厲害,他們二人始終血肉之軀,哪裡還有生路可尋?!
果然,電光火石間,數十支的長箭破空直來。幾乎就在李徑緊緊閉上雙眼,今夜第二度認命等死的霎那,他忽然覺得自己騰空而起,輕飄飄的,似乎入了九天。耳畔忽忽風聲乍起,然後就是溫潤黏稠的液體灑了滿臉滿身,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至。
李徑稍微張開眼,朗朗清空無限靠近,再低頭一看,自己雙腳懸浮,下面雲蒸霧繞,諸物不清,竟真的是到了半空中。
他顫巍巍的伸手往臉上抹去。
一掌刺目鮮紅。
“啊——”伴隨一聲慘呼,李徑徹底不爭氣的暈了過去。
……
猶記淡眉關風月,盡望殘紅濃綠蔭。
前事猶思間,空落寞,人不見。
寒山唏噓漸遠。
……
好像是睡了一輩子那麼長的時間,等李徑悠悠醒轉,還頗有些渾噩。他頭痛欲裂,彷佛夜飲烈酒的清晨,連思緒都無法把握。久久盯著頭頂紅緞的繡帳,李徑半晌不能回神。他這是在什麼地方?怎地這花色依稀眼熟?……不過既然不是牢房也不像是死了,自己和墨生該是逃出昇天了吧。李徑試著翻了個身,結果剛一動,疼痛倒是其次,即刻引起嘩啦啦的好一陣響動,把他著實嚇了一跳。
“你醒了?”
耳邊冷冷問句,李徑一驚,彷彿醍醐灌頂,全身汗毛倒豎。
“恩,恩……”
“醒了就醒了,恩什麼恩?!”語氣雖然嚴厲,聲音卻不大,似乎還夾雜些氣若游絲的味道。李徑聽來狐疑,他勉強抬起身,掀開帳角往外一看——
“你!你怎麼了?!”李徑失聲大叫道,“好……好多血!”
“不要吵!”墨生一臉不耐的擺擺手,“只是輕傷罷了,至於這麼大驚小怪的麼?!”他手心握著一把折斷的羽箭。箭尖橫生著幾根長長的倒刺,掛著塊白嫩嫩的肉。鮮血源源不絕的順著箭桿往下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