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第1/4 頁)
等濬衍平靜下來都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小孩兒抬頭看看庭年,觸到哥哥寵愛寬容的目光。那目光裡帶著笑,像是一股溫暖的水流,他沉浸其中只覺無比安全。這奇妙的感覺讓他眼眶發熱,乾脆又把腦袋埋回哥哥胸口。吸吸鼻子,悶悶地說了一句:“哥哥,對不起。”
然後他聽到了哥哥低沉的笑聲,胸腔的微微震動讓他所有的感官都忍不住愉悅地顫慄起來。
濬衍堅持叫太醫來給庭年看傷,庭年本不想答應,可他一拒絕,那孩子就噙著眼淚看他,直把他纏得一點辦法都沒有。
太醫診察時,濬衍就在站在一邊,眼裡汪著淚水,卻還是不錯眼珠地盯著瞧。
寬闊的脊背上,杖痕連成一片,從肩胛漫至腰際。濬衍只覺得心裡像是燒起一團火,一路摧枯拉朽,燒得五臟六腑都生疼起來,眼淚又忍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
太醫看過,說是沒有大礙,留下傷藥又叮囑幾句就退下了。
庭年罩了外衫,把孩子拉進懷裡。“就是怕你這樣才不讓太醫看,都說了沒事,還哭什麼?”
“我知道錯了,我都改,哥哥以後別再這樣了,我看著好難受。”
庭年又用力抱了抱他。以為對他好,卻還是傷害了他。這孩子,自己究竟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庭年養傷這些天,濬衍直接把他圈禁在了瑞麟殿裡,除了上朝,幾乎寸步不離地守著他。每次給庭年上藥,他總要哭一鼻子。那輕揉慢抹的細緻勁兒,好像這樣下去就能把那些礙眼的傷痕全都抹掉一樣。陸大人差點兒崩潰,這簡直是對他精神上的凌遲,他真是寧願再挨五十廷杖,也不想看衍衍難過成這幅樣子。
這天下午,庭年陪他在小書房裡批奏摺。沒過一個時辰,御膳房又送來了茶點。濬衍一揮手,一串兒盤盤碟碟就擺在了庭年手邊的矮几上,看得他直皺眉。
衍衍這孩子,把他當什麼了?成天不是讓他睡就是讓他吃。
“衍衍,你這到底是要做什麼?”
“唔,我要把哥哥養得白白胖胖的。”小東西正對著御膳房剛遞上的膳食單子仔細研究,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握著毛筆的手還憑空畫了個半圓。
養得白白胖胖的?這是什麼話?陸大人額角青筋直跳,一拍桌子:“慕濬衍!過來!”
小東西這才意識到說錯話了,討好地黏過去:“我是看哥哥最近忙著賑災,清減了不少,想讓哥哥吃好些。”
庭年哭笑不得地捏他鼻子,又把人轟回去。
濬衍在坐書案後邊,眼角瞄了瞄掩蓋在一堆奏摺下的楠木板子。他犯了這麼嚴重的錯誤,哥哥要吃好睡好養好傷,才有力氣教訓他。
他想起上次挨板子的滋味,怕得忍不住狠狠吞了下口水。他不怕疼,可是,怕哥哥打。
關於這次小東西犯的錯,還有他們前所未有的激烈的爭執,庭年沒有再提。不是放任,只是他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處理。
濬衍是他生命中從未有過的經歷。他似乎只是個十六歲的孩子,他叫你“哥哥”,在你面前親暱地撒嬌耍賴,甚至毫無形象地哭得一臉鼻涕眼淚。可他又不是個普通的孩子,無論如何親近他始終還是尊貴無比的皇帝。
庭年很迷茫,他不停地檢討自己,是不是自己失了分寸,對待他的方式出了差錯,才會逼得這孩子在明明有其他更好解決辦法的情況下,還對他隱瞞撒謊甚至搬出身份來對峙。
庭年想起父親曾經告誡自己的話:你是他的耳目,是他的手腳,但不可以成為他的頭腦。這些話像是一聲聲的鐘撞,撞得他胸口痛不能當。或許自己對他的管束過於嚴厲,才讓他言行間束手束腳了?那麼陸庭年,讓你退回到你該有的身份,恪守君臣之禮,你還做得到嗎?你,願意嗎?
可是還沒等庭年想明白,小東西卻已經自己捧著板子等他了。
庭年不過是抽空回了趟相府的功夫,再回到瑞麟殿,就看到榻上放著板子,而那小松樹似的孩子又站在了屋角,聽到動靜就回過頭小心翼翼地看他,叫他“哥哥”的聲音帶著點兒羞赧和怯意,讓人想把他摟在懷裡揉亂他的頭髮。
庭年把孩子拉到塌上坐下,猶豫著說詞:“衍衍,哥哥在想,也許哥哥做錯了些事情,你畢竟是個皇帝……”
庭年頭腦裡混沌著,自己都還沒想清楚究竟要說什麼,濬衍卻一下子明白過來,猛地撲過去摟住他脖子,淚水簌簌而下:“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真的從沒那麼想過,我只是太著急了,怕師父們為我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