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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四文買了四個,中午嘴裡咬著一個,紙包拎著三個走回去,看見哥哥還在手不停揮。天時寒冷,和相面攤共用一個小泥爐燒著黃酒,輪流喝一口防止手凍。這時候銚子裡的熱酒正翻著花滾,水汽蒸騰,案上紅紙映著人,凝筆抬頭看過來的時候,那眉眼都籠了霞光,氤氳的不分明。紹先隔著熙熙攘攘的人群望著,忽然呆了,尋思:“哥哥真好看。”
賣春聯果然收入不錯,到晚收攤,汗巾裡搭了一包銅錢揣入懷裡,躊躇滿志向彈棉花的訂了新衣新被的絮。到臘月二十九收攤,棉被一大捆,年貨一大包,搭了鄉民的順風驢歡歡喜喜回家去。
村莊和墳場不在一個方向,到村頭分了路,東西還得自己揹負回去。棉被彈了八斤重,還拎著過年置辦的燒酒、雞蛋、豆腐和豬頭肉,還沒望見墳場就已經累得坐到路邊。紹先直嚷:“不走了!反正有新棉被,我們就拱進去露宿。”柳生好笑道:“地下都是霜凍,你挺屍罷!明朝真成了路倒屍,沒人收!”紹先只是嚷累,柳生哄他:“再走幾步就到家了,回去給你溫酒解乏,喝完再睏覺。”紹先道:“那睏覺的辰光,你先給我焐個熱被窩,我不要給你焐。”柳生笑道:“新被子了,又松又暖,不用焐,起來走罷。”
新被子睡起來的感覺果然不一樣,喝完溫酒後兄弟摟抱一起的滋味也不一樣。柳生在吃痛驚訝的時候,兀自忍不住要想:“這……這總不能還是我帶壞他的罷!我從來沒教他做這個!”
屋頂的天窗早已堵住了,又厚厚鋪了新茅草,有如此刻厚厚蓋在兩人身上的新棉被,遮掩了整個混沌世界。這辰光話語零亂,喘息纏亂,心思混亂,慾望和痛楚交織著潮水也似一波波,野獸般的肉搏,終究化作禽獸般的肉//欲,最後決堤的那一刻兩個人都完全撒了心、放了手,主動陷入滅頂的汪洋海,將一切羞恥、道德、人倫,盡數拋在了心念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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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柳絮風之五 。。。
過年的時候縣鄉四野下了幾日鵝毛雪,墳場封在麵粉團裡,走不出去也沒人入來。幸虧缸裡有水,壇裡有米,鍋裡有肉,罐裡有酒,屋外還堆了人頭高的柴禾堆,兄弟倆有如打洞的田鼠一般,窩在小窩裡過自己的快活年。直到初五雪停,柳生才領了紹先,穿著新衣去村裡族長家拜晚年。因為紹先過年十六歲了,又兼過了童子試,族長家伯母看見便道:“紹先怎麼還不束起發來?轉眼要做相公的人了,可不是小囡了。”因為這話,今年就沒給壓歲錢,只留吃了四個湯糰。
紹先對這句話上了心,出門就吵著要束髮加冠:“我是大人了,再不要披髮做小囡。”柳生道:“那好,順路去鄰村顧先生家拜年,請他看個好日子,回頭我打一壺酒尋族裡哪位阿爺阿伯給你束髮加冠。”紹先扭頭道:“要他們做什麼?白吃了咱們的酒去。你給我束髮不就得了。”柳生本意是給他鄭重些,其實窮人家沒這麼多講究,聽他這麼說,於是也答了好。紹先忽然又講起風話,擠眉弄眼道:“本來也應該你的,我就是在你身上做了大人……”
柳生趕忙低聲斷喝:“胡扯。”紹先笑道:“總說我胡扯!我胡了你哪一樁,扯了你哪一件?昨晚還在我下面央求,軟聲軟氣叫我‘好弟弟’。”柳生窘得臉通紅,左右看看無人,急忙道:“光天白日不要瞎講!不要……講出來。”紹先道:“放心,我才沒那麼呆!你跟我說了多少次,講出來被人曉得就沒得做了,我懂呢。”
鄰村顧先生對紹先要束髮加冠的事,卻是一個不贊成,搖頭晃腦的道:“古人二十而冠,良有以也。何況少年懵懂,血氣稟賦均弱,豈可揠苗助長?”柳生道:“我想他年後也要同我去府考、院考,總之要混在衣冠隊裡,何不趁早加了冠。”顧先生道:“你就不懂了,正因為要去考試,才不急於加冠。學道里的規矩,都愛簡拔少年,多少老童生都厚著麵皮打散頭髮裝未冠,你家怎麼反而提早加了冠去?不必,不必。”
柳氏兄弟聽了這話有理,就放棄了這念頭。誰知道老先生的經驗,也有一遭不靈驗,府考過後接著院考,學道特地叫了柳紹先名字上去,看了看他是披髮童子,便道:“你的文字清新可取,我道定是個少年人,果然如此。本欲將你中了,但是少年早科,福澤反而不厚,我不免壓你這一科,替你養幾年福氣,是為著你長久的好處。”又說了好幾句“下科再來,一舉及第”的勉勵話。
紹先失望得要哭,柳生卻走了幸運,發出案來,竟然名列第一。學道也叫了他上去,吩咐道:“你兄弟可知道緣故?你們餘姚縣新卸任的蔣知縣,是我鄉試的同年,特地來書推薦,說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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