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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本意也不是想激起言路汙衊攻擊,只不過意圖改閣老奏章言辭,忤逆上意,收回徵召之意……只是那奏章書法絕妙,竟自無法添改,這才只是偷偷抄錄……”
他走近一步,聲音極低:“……仲純人號‘徵士’,名滿朝野,憑的就是書畫雙絕,妙絕天下。那奏章除了仲純,還有誰人能夠代筆到這般地步?”
徵士不覺失聲道:“那……是鳴虞所書。”冏伯淡笑:“麗天之子就等同如仲純之子,自然家學淵源。只是小小少年,書法未必到得爐火純青地步。說是他的書法,縱然你信我信,世人都未必信。”
徵士一時間百口莫辯,只道:“確實並非我所書。”王冏伯道:“因此我才勸仲純及早離去,否則大禍臨頭!這些年朝堂傾軋,大臣輕易不得塌臺,哪一次卻不是丟擲代筆的幕僚清客頂缸,祭了言論的刀。”
“……我疑心密揭是仲純代書,仲純就已經驚嚇如此。殊不知言論已起,並不是說你代書,而是代筆——閣老那些觸犯時忌的言辭,都是你筆下代擬出來的。”
徵士平生不曾捲入如此險惡的漩渦,回府的時候腳底都如踩著棉花。麗天正在府門張望,看見他就快步過來,一時不避眼目,在門外就深深相擁,良久良久,說道:“仲純,你回山罷。”
徵士看他臉色泛著青灰,眸中映出自己也是神色慘淡,一時心神都是散的,難以立即理解這句話,只是喃喃道:“你知道了……說是我代筆?”麗天聲音急促,道:“怎麼會是你代筆!輪到我也不到你!市面上竟有這般流言,可笑!”
他這時尚能冷笑,毅然道:“仲純放心,這是我父子之事,萬萬牽連不到你。你是閒雲野鶴,在此無益,還是即刻歸山去罷。待我家了結此事,我再去華亭尋你。”徵士淡淡一笑:“閒雲野鶴?你卻不知道這些年……士林也有幾句打油詩諷刺我。”
他低下頭,撫著麗天衣襟下襬,天青色新袍上沾著汙漬,也只是不起眼的一塊暗痕。他說:“你又氣急咯血發作了罷,何苦?我反正已經是‘翩然一隻雲中鶴,飛去飛來宰相衙。’……”
麗天怒道:“胡說!這是什麼事,你應付得來?”攜住他手就大踏步往外走:“船隻我已經替你備下,行裝也收拾好了。今日你只是為我家做陪客而來,不信宿而去,席上賓客都是見證。你回去只管閉門深居,若有朋友寫信問你,一律答以不知。若是顧涇陽那幹人囉嗦……”他又是冷笑:“怪道顧涇陽前日來信,假稱勸駕,滿紙諷刺,原來這盤棋他們早就下定了。幸虧這兩日事多,還不曾回覆,我即刻回去覆信,也教他知曉紙上刀槍,未必差得過仕途兵戈。”
徵士一時只覺得慌亂,勸道:“麗天,不要這樣。這事只可擱置不理,再起衝突,豈非越發不可挽回……”麗天道:“他們這是要致我父子死命,我還顧及什麼挽回!這事也由不得我們擱置不理……你竟不懂。”
他聲音漸轉柔和,卻又悲涼:“仲純,你都不該牽扯在這裡。還是回去罷。來日方長……今朝恨短。”
這一瞬間溫柔哀傷,是徵士此後漫漫長夜都不忍回想,又不能不回想,總會反覆假設重過一遍:“我若是那日堅持不走,留下與麗天一起應對,那又如何?”
其實,
39、未開花之九 。。。
那一時間自己是覺出了麗天剛毅決斷之下的一絲悽然無助,知道他擁抱自己的時候,其實不想撒手,其實想要自己並不撒手。
可是被栽贓被誣衊的陰影好像利刃懸在頭頂,隨時都可能砍落下來。麗天不得不放手,自己也不能不驚慌迴避。這是平生第一次直面受誣被冤的滋味,忽然懂得了麗天十多年來耿耿難消的意氣,原來只是冤憤不堪,實則無數驚痛不安。
那要沉重到支付一生去面對,卻又輕飄得一瞬都抓不住。
40
40、未開花之十(END) 。。。
陳徵士平生第一次捲入官場的傾軋裡,只覺得風波大起的這一年無數可驚可厭,只恨不能快快過去;然而等到了指間抓不住光陰流逝的盡頭,又只恨這一年去得太速,慌亂中竟不給自己留下從容面對的餘地,就已經塵埃落定。
原來萬事都怕四個字:塵埃落定。
塵埃落定之後,徵士無數次夢見重新踏入這一座朱門,仰望上面“大學士府”的匾額,雖然已經被素幔遮了三年,卻尚自金字燦然,低頭看見門前磚縫裡茁生著嫩綠的草芽,照壁後啄食的鳥雀聽到人聲,撲啦啦飛上院落梅梢。
徵士想起麗天曾經告訴自己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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