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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沈猶楓骨骼驟軟,筋脈皆傷,一身的蓋世武藝盡數散去,他喘息著抬起頭,竟是淡然一笑:“我這一身武藝皆是師父所授,今日,我便分毫不留地還給他,從此以後,我跟他之間,再不相欠……”
夙砂影驚痛交集,他盯著沈猶楓和九毒,動了動唇,卻說不出話來。默了半晌,他顫抖著舉起鮮血橫流的手掌,鎖眉瞅了片刻,神情複雜地閉上了眼睛,似乎全然不懂,又似乎完全領悟,最終,他無聲一嘆,緩緩地走上前去。
九毒防備地瞪著他,卻見夙砂影猛然收斂手中的千魂刺,俯身拾起地上的殘月劍,既而幽幽地跪了下來。
夜螢受傷頗重,昏迷不醒,夙砂影顫抖著伸出滿是鮮血的手掌,將一枚閃閃發亮的耳墜悄然放入夜螢的掌心緊緊闔上,之後,他伸臂將重傷的夜螢橫腰抱起,片言不發地起身離去。一路鮮血橫流,夙砂影行了數步,倏然站住,並未回頭,徑自淒厲地開了口,語氣卻再也不似從前那般冷若冰霜——
“今日起,世上再無沈猶楓和九毒。”
言罷,他抱著夜螢,縱身一躍,幻影般消失於冰冷如水的月光深處。
“哇”的一聲,沈猶楓一口鮮血嘔出,形容極其駭人,但他未含半分痛惜和失望,墨黑的眼眸中閃耀著無人敢逼視的施然與釋然,他如同一個王者一般,極其平靜地接受了命中註定的結局。
“九兒……”他看著九毒,如從前一樣,寵溺地一笑:“二十年前,你父親和我父親於洗淚崖下殉情,今日,你我竟也走到了這一步……”
“那又如何呢……”九毒緊緊抱著沈猶楓的身子,臉上淚痕瀰漫,嘴角卻笑意絢爛,親暱道:“楓哥哥,讓我們回到最初,去做真真正正的平凡人……”
“好……”沈猶楓撫上他的頭髮,含淚笑道:“我們……去做真真正正的平凡人……”
九毒揚起袖子,細心地替沈猶楓擦去臉上的血汗,決然笑道:“天下地下……永不分離……”
沈猶楓點頭笑道:“天下地下……永不分離……”
霎時間,兩人唇齒相纏,一個長長的深吻,彷彿穿越了他們相遇、相識、相守的所有歲月;彷彿忘記了人生中貪、痴、嗔、怨的所有煩惱;彷彿看淡了亂世與盛世中那欲、念、生、死的所有因緣。
這一刻,他們親吻相擁,下一刻,已毫無畏懼地雙雙躍入崖下那波濤翻滾的幽藍河中。
尾聲(下) 殊 途
三年後。
燕城,大鼎皇宮。承乾殿至御書房的宮道上,春光碧色,靜謐安寧。驀然間,一陣腳步聲劃破了午後的寧靜。
“殿下!等等老奴啊!皇太孫殿下!”一個蒼老的聲音恭然直喚,只見數十個內侍太監碎步小跑,簇擁著一名錦衣華冠的少年,如一陣風似地穿過花園中旖旎的春光,直朝御書房而去。
那獨行在前的少年約有十四五歲的年紀,俊眉星目,形貌聰慧,雖然年少,風骨中卻已初具王氣。
“皇爺爺!”聲音未落,少年已踏入了御書房內,親暱地高喚:“孫兒給您問安來啦!”
“咳咳……”坐在龍榻上的墨臺鷹猛然一陣低咳,少年見狀,忙奔上前去扶住他,手掌放在墨臺鷹背上,體貼地替他順著氣兒。
一縱太監嚇了一跳,正欲上前服侍,卻見墨臺鷹擺了擺手,眾人會意,悉數退出了御書房,恭然於門外候著。
墨臺鷹喘息了半晌,方才漸漸平息下來。他人屆知天命之年,這幾年來久病在榻,國務纏身,昔日縱橫天下的雄悍凌厲之氣竟散去了不少,細細觀之,已儼然一個歷經滄桑的老人,面容憔悴,兩鬢花白。
那少年神色擔憂,直起身來將案上的茶盞奉予墨臺鷹,蹙眉問道:“皇爺爺今兒個可是服了藥了?太醫們過來會診過麼?清晨唐相送過來一聽汨羅川貝,專治溼咳,孫兒已吩咐御膳房給燉了去,晚間殿中溼涼,皇爺爺喝了熱湯才好安睡……”
墨臺鷹凝視著少年,嘴角微勾,默然不語,那疲憊的病容之上卻一直漾著疼愛的笑意。
“皇爺爺,這燕城啊不比名州,春寒當真滲得慌……”少年走近書案,一面麻利地整理案上散亂的奏摺,一面滔滔不絕,似乎跟墨臺鷹有說不完的話,“孫兒的文武功課在皇爺爺和三公六卿的督促下大有長進,已可協助皇爺爺初理朝政,如今大鼎天下朝綱穩固,國泰民安,孫兒由衷開懷,只是皇爺爺的身子對燕城的氣候終究無法適應,孫兒心中甚是擔憂,若是能將大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