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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逢子、卯、午、酉四時,知無玥必熬製解毒藥汁,從不間斷。隗天狼見他既要挑揀藥草,又要仔細搗碎,熬製不可過火,還要放涼了喝,一通功夫下來便得花上個把時辰。若遇了午時、酉時還是容易,到了子時還得夜半起身,不得安眠。
他身上的傷因為有毒難免總有腥臭味道,但知無玥替他換藥裹傷卻從不會露出半分不耐或是厭惡。
不過萍水相逢,卻如此在心,隗天狼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的人物。
只是自從吃過一頓漬獐肉後,他便有幾天不曾碰過肉食,每日吃的是特意放涼的冷粥,上面飄著野菜葉子,就是吃再多也像沒吃一般。
也不知那知無玥用的是什麼妙藥,胸前的劍傷不過五日便已結痂,四肢麻痺的狀況有所緩和,逐漸恢復自如。
能走動了,他自然閒不下來,一大清早便在院中翻騰習練。他所練的拳法與別不同,沒有花俏的虛招,拳勢如虎,撲噬兇猛,招至要害從無落空。只因戰場之上,斷了兵器,只憑一雙肉掌近身搏殺,只有一招制敵,方能活命。
也不知他練了多久,只當他停下來時,精赤的上身全是汗水,連頭髮都溼個精透。舒展手足後的快意,讓他忍不住暢快舒了口氣。
身後忽然傳來聲音,回頭一看,已見知無玥站在門邊,笑捧著一碗清粥,也不知站了多久,只是未曾打擾。
隗天狼甩掉汗水,迎了過去,習練後渾身乎乎冒著熱氣,知無玥嘆息笑著搖頭:“任得醫術再是高明,也耐不住你這般折騰。”
隗天狼卻也笑了:“先生見笑了,像我這般的蠻人,總是閒不下來。”
知無玥轉身入屋,將清粥放置桌上,吩咐道:“快些吃了。我待會帶你到後山沐浴。”
“沐浴?”
此時隗天狼上身無衣可著,只好披了一片麻布,胸口上橫裹了布條,幾日下來也沒仔細梳理頭髮刮理鬍子,這時模樣當真似個浪蕩遊民。他倒是無所謂,反正軍行緊急時,半月不洗也是常有,便沒在意身上的味道。
但練過拳後,汗水黏溼,貼在身上實在不舒服。聽他這麼一說,便連忙端起粥碗呼啦呼啦喝掉粥水。
知無玥不覺好笑。
本以為這個男人身在軍戎,必定是個暴躁難與之人。記得那日在竹林,看到這個在人屍之中的男人,旁邊倒插在地的刀沾滿血腥,穿胸而過的劍、嘴角濃黑的血漬,死屍般坐在竹樹下,似一隻從地獄最深處爬上來的惡鬼。然而誰又能料到,脫下戰甲的男人,率直簡單,可說無所欲求,清寡粥食從無怨言,解毒換藥也不皺眉,平日任其擺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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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無玥在前引路,原來屋後不遠處的山中有一眼冷泉,泉水清涼冰冷,平日知無玥便在此泉取水飲用。泉眼下一汪清潭,碧綠清澈,倒映日月,在這大山之中凸現靈秀。
“好地方!”隗天狼忍不住掬水一捧,洗了把臉,果然爽快,當即脫掉衣物跳入水中。
暢遊片刻,便見知無玥在岸邊喚他,撲騰潛入水去,至岸時似游魚般破水而出。
水花濺在岸上,弄了知無玥一身。
“你──唉……”
放下屠刀,除去戰甲的男人,居然還有這般頑童心性,知無玥無奈之中,隱約有一絲痛惜。
天子衰微,各國諸侯擁兵自重,為稱霸業,烽火連天,中原大地沒有一寸土地能避開兵靴踩踏,戰車碾軋。誰又能懂,那些手執兵矛,長年走在戰場血腥之中計程車卒,或許不過是個尋常百姓,是家中的慈父良夫,他們所想,不是什麼稱霸中原,只是能夠看到家中燃點的一盞油燈。
眼前這個男人,他胸前掛著的信物,在生死垂危之際仍牢牢握在掌中。便是這一縷牽掛,硬是將他留了下來。
“過來,我替你修修面吧!”
“好。”隗天狼翻身仰在潭邊,頭枕在岸上,任他所為,“儘可剔去。”男子十六蓄鬚,蓋因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之由少有損毀,但隗天狼在沙場之上跌打滾爬,鬍鬚長了容易卷攪沙泥,他嫌著麻煩,便總是剃掉。
見他如此爽快,知無玥反而笑了,他拿過青銅剃刀,笑道:“你倒是放心,便不怕我心懷不軌?”
隗天狼早是閉上雙目,涼水透心,盡展四肢。
“先生若要殺我,何必大費周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