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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皇帝的稍稍弱了一點,立刻就是一場大亂。但是話說回來,夏人治國,也不見得忠孝禮義到哪裡去了,父子相殘兄弟相爭,乃至以臣克君也是屢見不鮮,可見聖人教化,也未必就是長保國運的道理!”
“陛下此言正是——”
“其三,自古馬上得天下,不聞馬上治天下。胡人善奔襲,不善拔城;善攻掠,不善據守,歷代多敗於此。然而試看前朝,也有幾代帝王興教化,明法度,善撫百姓,卻終究不能保有天下,國家安於逸樂,軍心不振,最終被更北方的夷人攻取。可見這文武之道的平衡,倒是要好好思量思量。”
“其四……”
凌玉城專注地聽著,身子略略前傾,一聲不吭,然而眼底神光流動,分明帶著一點會心的笑意。等元紹說完,他起身為兩人杯中添了茶水,自己舉杯略呷了一口,正襟危坐,慢慢開口:
“臣這些年旁觀陛下治國,立官制,定郡縣,興文教,倡農耕,種種作為,都有深意。十年之中,國力軍力,蒸蒸日上,各部兵馬,也越來越是進退有度。想來,臣方才那一問,陛下思索了也不止一年兩年——若非如此,管窺愚見,也不敢上呈陛下。”
元紹的眼神一點點亮了起來。他登基以來諸多作為,國內所能明白者寥寥無幾,大半臣子都是懾於他身為君主的威嚴不得不從,就連太子也不免抱怨。中夜徘徊,無人可商,那番滋味當真只有自己才能品味,卻不想在這裡倒能遇上一個知音!
“先賢曾經有言,夷人與我族類不同,殊章服,異習俗,飲食不同,言語不通,闢居北垂寒露之野,逐草隨畜,射獵為生。臣倒是以為,這話有點倒果為因的味道。只因僻居北方,五穀不能種植,才逐草隨畜,射獵為生。既逐水草而居,車馬宮室、飲食衣冠,自然要各從其便——等到在中原生活日久,習於農耕,習俗自然而然也就和夏人無異。大涼治下,也有當年五胡百姓,現在可看得出到底是什麼出身?”
“這話倒是有點意思。你繼續說。”
“既然風俗各異,這治理民生的方式,就要從根子上去找。逐水草而居時,各部族惟力是視,牛羊馬匹,奴隸人口,誰打贏了牽走就是,反正也不容易打壞——可是入主中原以後就不行了,莊稼春種秋收,這一年裡哪怕打上一仗,什麼收穫都不用指望。所以夏人重德化,尚禮義,實在是為了方便大家有什麼事情坐下來談,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打仗。”
元紹忍不住一聲失笑。自來北涼上至貴胄下至平民,無不覺得夏人文弱,有什麼事情明明一刀砍過去就能解決,非要嘟嘟囔囔磨半天嘴皮子——然而這麼一想,文弱也有文弱的道理。
“西燕之失,就在於想要荒廢中原大地,悉數改為牧場,以供貴人射獵,說是這樣可以保證軍隊的戰力——當真是異想天開。不說別的,百里方圓,放牧能養活多少人?種地又能養活多少人?人口少了,且不說哪裡來人織布、打鐵、釀酒、製藥,打造鎧甲弓箭,光這個民以食為天就是要命的,原先這片土地上養活的人口都要餓死了,哪裡還有不起來造反的道理?——與其說夷人是因為人口不繁才保不住國家,不如說以他們的活法兒,生民根本就繁育不起來罷了。”
“可是,如果依靠農耕才能養活這麼多百姓,那養出來的,也不是三歲能騎馬、五歲能射獵的草原男兒了。”
“陛下,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平民百姓,總是希望能活得更好一些,不捱餓,不受凍,不莫名其妙的走在路上給人抽鞭子,生的孩子個個都能養活——至於是耕種還是放牧,對他們來說,只是能不能做得到的問題,不是肯不肯做的問題。”
“只是百姓一旦換了活法,心裡的想頭,自然而然也就和以前不一樣了,所謂‘夷狄而中國也,則中國之’,臣倒是覺得,說的應該是治國治民應地制宜、應人制宜的道理。用治理中原的法子約束那些逐水草而居的部族,人家固然不理睬你,等那些百姓在中原定居下來,還用原先草原上的老一套,陛下,高氏被後梁代替,豈不正是因為如此?”
元紹沉沉點頭。北涼入主中原以來,大批百姓由牧轉農,原先草原上行了幾百年的規矩漸漸不合時宜,然而一味照搬夏人的制度,又多有行不通的。他這些年提倡農耕,推行教化,未嘗不想在其中找出一條路來,然而這種事搞不好就是牽一髮動全身,又怎麼敢不慎之又慎?
“治理百姓是一層,那些高官貴胄又是一層——看陛下收封藩,定郡縣,離官制,就知道陛下心裡一直有數,入主中原以後,必得這樣才能長久。但是細看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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