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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好些了。”她心中卻又無比內疚,只因知道自己在騙他,不知道待謊言全部揭穿的那一日,她該何以為繼。
那日薛崇簡正喂武靈蘭吃藥,忽然施淳踉蹌闖進來,顫聲道:“郎君,太上皇駕崩了!”
薛崇簡愣得一愣,只覺眼前的一切皆有些模糊,尤其武靈蘭那張蒼白容顏,更像是要化入了朦朦煙水中。施淳又喚他一聲:“郎君!”薛崇簡才一個寒戰醒過神來,有些茫然道:“什麼?”施淳道:“刺史府來了公文,要蒲州大小官員都著素服去刺史官署,一同哭拜。”他雖對李旦沒有主僕之情,但仍然十分難過,心知太上皇一死,薛崇簡回長安的希望便更加渺茫。
薛崇簡幾番咬牙,拼著力氣淡淡道:“我說過,公文一概不必拆。”他將藥匙遞過去,道:“喝吧。”卻不知為何,手臂抖得厲害,藥汁淅淅瀝瀝都落在了武靈蘭身上,他心中惱恨自己,又去舀了一匙,卻仍舊遞不到武靈蘭口中去。武靈蘭輕輕嘆了口氣,緩緩抬起手臂,握住薛崇簡的腕子道:“交給瓔珞吧,你不願在這裡待著,出去轉轉也好,正好鹿胎用完了。”
薛崇簡點點頭,將藥碗交給抱著武靈蘭的瓔珞,換了一身素服,揹著弓箭短矛,跨上坐騎一路疾馳出城。這片山林往日他來得多了,道路甚是熟捻,今日卻如闖入了夢中一般。正是酷暑之時,山林中也不見清涼,刺目的陽光冷冷地從林間透下,如千萬根針刺在肌膚上。他疼得胸口憋悶,又不辨道路,只能沿著綿延的山路向上走,渴望能走出這絕境。一路上他看見許多鳥獸奔騰來去,無論外間流血漂櫓、天下縞素,它們依舊用欣欣向榮的歡樂嘲笑著他。那個上躥下跳的小虎頭,當長成兇悍強健的猛獸,獨霸一方山林;那個笑靨如花的紅裙少女,也不知還能陪伴他多久。
薛崇簡也碰到一匹奔跑的鹿,卻不曾抬起弓箭。他被太多的死亡折磨得麻木而疲憊,只覺自己不過是蒼穹下一隻弱小的蜉蝣,生死都由天意撥弄,他無力再用自己的手去主宰什麼生死了。他終於策馬奔上了這一片山巒的最高處,翻身下馬,遠遠望去汾河也如一條玉色的窄窄衣帶,蜿蜒延伸向層層山巒,他努力聚集視線,想要越那山巒之後,看看芙蓉園的柳蔭,太極宮的飛簷。不知道此刻的長安城是否已經如浩蕩的大雪後一般,通體縞素,不知道此刻的那個人是否已經奔回長安,他那虛弱的身子,可能再經得起喪父的哀慟。
可是他能看到的,也只是這琉璃翠玉一般的錦繡河山,如同一道高高的圍牆,將他與他困在這垣牆的內外,他們的思念與哀慟皆被堵得死死。
他緩緩地跪下,朝著東方叩拜九次。青玉驄聽著身邊主人壓抑的啜泣聲,不安地踏動幾步,驟然昂首向天發出一聲悲慼的嘶鳴。林間幾隻棲息的白鶴呼啦一聲飛起,它們漂浮於青碧的天空中,如同碧玉中幾點潔白的瑕,繼而又隱沒於暮雲深處。
薛崇簡走後,瓔珞還要喂藥,武靈蘭已搖搖頭道:“我不喝了,你拿出去悄悄潑了,莫要告訴郎君。”瓔珞道:“大夫說了,娘子的藥一日都不能斷的,不喝怎麼行。娘子若是怕苦,我加些糖。”武靈蘭澀然一笑,人生的苦楚,還有什麼是她害怕的麼?她輕聲道道:“便加了糖,藥也依舊是藥,何必騙自己呢。妹妹,求你幫我一回,我實在不願喝了。”她說畢便闔目不語,如同睡著一般,瓔珞雖然著急,也只得由她一次。
誰料自那日起,武靈蘭便堅決不肯再服一口藥,飯食喂到口邊,也只說噁心沒胃口,粒米不進。無論薛崇簡如何哀求,她總是淡淡一笑,說這兩年該吃的藥也都吃了盡了,未見得有什麼好處,倒不如讓她舒坦幾日,免了每日兩遭苦口之煩。她的藥一停下,病情便急轉直下,每日裡一半光景都在昏睡,薛崇簡守在她榻邊,望著她白的刺目的面容,似能看見魂魄從她身體中一絲一絲地流走。他不知還有什麼方法可以救她,從前總覺得自己有無限膽魄,皇權天命,皆可憑一己之力悖逆扭轉。可是對著眼前女子,除了一雙空拳,兩行清淚,他不知道自己還剩什麼。
那日武靈蘭醒來,神志似乎清醒了些,倒少見得未有薛崇簡在旁,瓔珞見她醒來,抱著一絲希望捧過藥盞,哽咽求懇道:“娘子,飲一口吧。這幾日天氣熱,三日前取的鹿血便不好了,郎君又去為娘子射鹿。娘子,郎君如此待你,你何苦讓他傷心,就飲一口吧。”
武靈蘭輕輕搖頭,淡笑道:“妹妹,喝這個,不過多吊幾日性命,於我也是受罪。我時日無多,不妨對你說一句實話。郎君有一個魂牽夢縈之人,此時正在長安奔喪。若是我此時死了,他送我的靈柩回長安下葬,還能見那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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