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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就如潮汐似的。
知道他可恨,可恨,太可恨。
漲潮時,恨的海水洶湧湧漫過來,淹了一大片。
你以為全埋葬了。
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總會出現退潮,攔也攔不住。
水一寸一寸地退,那永恆不變的海灘就一分分重露出來,才知道哪裡有什麼埋葬,仍然沙子是沙子,礁石是礁石。
甚至還多了幾顆光潔美麗的記憶的貝殼,寶石般點綴在沙灘上。
宣懷風搖搖頭,自言自語地喃喃,「就是上了賊船……」
上船容易,下船難。
彷佛要和他這世俗的愛情相應和似的,此時,一股世俗的飯菜香自他處飄來,鑽進他的鼻尖。
這一日不曾好好吃過兩口飯,居然一時被勾起飢腸。
宣懷風抬起頭,略一凝神,又聽見隱隱有樂聲飄揚,像是京胡琵琶合奏,還夾著有人在唱曲。
正在想著,前面小門裡忽然轉出一個聽差打扮的人,見到宣懷風,趕緊站住了,叫了一聲,「宣副官。」
宣懷風仔細一瞧,原來是多日不見的傅三,再一看他手裡提著的三層大食盒,就明白剛才那股誘人的飯菜香氣從何而來了。
這道牆後面,是連著公館裡的小廚房。
宣懷風說:「原來是你。你母親的病如今怎樣了?提著這麼多好菜,送哪裡去?」
傅三把大食盒放在地上,就跪下來,對著宣懷風拜。
宣懷風慌得退了一步,說:「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
傅三硬是磕了一個頭,才站起來,拍著膝蓋上的灰,笑呵呵說:「託您的福,我母親的病全好了。這是她老人家吩咐的,說我見著您,一定要給您磕個頭。這不是剛巧遇上了,我就磕一個,平常不遇上,我也不敢沒事跑到您跟前去打擾。我自己做的那些不爭氣的事,自己也知道臊的。不過給您保證,我是真的改了,再手腳不乾淨,您儘管拿槍子兒往我心窩上打。」
接著,又說:「這些菜是送過去小花廳的,總長在那裡吃飯。」
宣懷風問:「他一個人,吃得了這好些菜?別撐壞了。」
傅三原本不想說,只因覺得欠著宣懷風人情,又不好意思瞞他,猶豫片刻,看看周圍,低聲說:「宣副官,我告訴您,您可別往心裡去。不然,我就不說了,何必招惹您白生氣。」
宣懷風想著剛才聽見的琵琶歌聲,已猜到三分,嘆了一口氣,「你直說好了。我這些天,動輒得咎,只有受別人氣的份,哪還敢生什麼氣。」
傅三這才偷偷告訴他,「好些人在花廳裡陪總長吃飯呢,這些菜送過去第二輪了,小廚房裡師傅還在繼續做。原本是總長叫人把玉柳花請過來。後來玉柳花到了,總長嫌不夠熱鬧,又叫她打電話,多喚幾個熟人來,預備著吃完飯後還要打麻將,說是要盡著性子樂一樂。如今,可不正在樂呵。」
宣懷風一聽,轉頭就走。
傅三忙拉著他問:「您可千萬別去,小花廳那邊亂哄哄,燻著您。唱戲的所謂熟人,都是上不得檯面的貨,您是正經人,別和他們一般見識,反跌了您的身分。」
宣懷風回過頭,說:「誰要去小花廳了。我回房裡吃飯去,難道他那一頭樂呵,我這一邊就活該捱餓不成?」
傅三這才放了手,自己提著食盒送飯去了。
宣懷風走了二三十米,漸漸地放緩了步子。
本來,傅三不提,他還真沒有去小花廳的念頭。現在步子一慢下來,心底就有些蠢蠢欲動了。
他也知道,心胸狹隘地查探別人所為,恨而且酸,是極可笑、極可悲、極不可取的,枉他一向自詡為人還算清白,竟然也有這種不光明磊落的心思。
只是……
宣懷風停下步子,一咬牙,一跺腳,毅然轉了方向,直往小花廳去。
只走到樓梯下面,他就聽見一陣笑聲了,女子們嘻嘻哈哈的笑聲中,夾著白雪嵐的朗笑。
那些女子們的笑聲雖吵,雖鬧,雖如野花遍開,有數種嬌媚清脆在其中,卻壓不住白雪嵐震動著胸膛的低低的笑聲,就像滿目白雪,壓不住一株迎風挺立的勁松。
一聽白雪嵐的笑聲,宣懷風一腳踏著樓梯,不禁就停住了,抬著頭看二樓窗上搖動模糊的影子。
捏了捏拳頭。
他自問是懷著無恨無仇、無怒無怨的冷靜心態來的,不過是想瞧瞧,白雪嵐到底能鬧到何種地步,算是讓自己死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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